若水抬頭看向她。
“師傅說,想要來見見貴妃娘娘。”
南煙有些愕然的睜大了雙眼。
要知道,雖然送子觀音的事情沒有實際定罪到許家人的身上,但這件事,卻引起了她和皇帝對許家的人的提防——
說提防,也許嚴重了一點。
但至少是注意。
而這個許妙明,出家那么多年都沒有回過許家,這一次,是因為大行皇后的喪儀才回來,而這件事,竟也只是她要回來辦的三件事之一。
其中一件,竟然是要來見見自己。
她,竟然將見自己,跟為大行皇后送行,并列在一起。
難道,見自己對她而言,那么重要嗎?
南煙的心里一瞬間閃過了千萬個念頭,再回過神來,看見若水仍舊睜著一雙清凌凌的眼睛看著自己,那雙眼睛里,倒是找不到什么陰霾之處,反倒是南煙的心里,升起了一絲警惕之意。
當然,她的臉上,還是不動聲色。
微笑了一下,說道:“為什么會想來見本宮呢?你的師傅跟本宮,想來沒什么來往啊。”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
“或者…你可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聽說過本宮的事,還是,有什么人跟她提起過本宮?”
若水倒是認真的想了一會兒。
然后說道:“不知道。”
“不知道?”
“每一年傳道的時候,師傅會一個人去一些地方,我也不是一直跟著她的。”
“哦…”
南煙點了點頭。
不管是這丫頭隱瞞,還是她真的不知道,看來這件事,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也就不多問了,免得生出其他的事端來。
她再看向若水,發現這小丫頭正仰著腦袋,四處張望,一雙眼睛里滿是期許和艷羨的目光,于是問道:“你在看什么?”
若水說道:“娘娘,皇宮真漂亮啊。”
“…這,是當然。”
“我從小到大看到的,都是一些茅檐草舍,斷壁頹垣,哪怕師傅去傳道,也只是去一些窮鄉僻壤,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么漂亮的地方。”
“要是能住在這里面就好了。”
南煙有些好笑的看著她,想想宮里有不少宮女,掰著手指頭數著日子,盼著大赦出宮,可她,卻想要住在這里面。
所以這世上的人啊,誰能說得清呢。
她笑道:“你想住在皇宮里?可宮里,卻不是人人都能進來的呢。”
若水點點頭,認真的說道:“我知道。”
“師傅早就跟我說了,說她的姐姐——就是皇后娘娘,就活得很不容易。”
活得很不容易…
這話,倒是心酸。
而若水又接著說道:“可我還是喜歡這里,這里真的好漂亮…如果,如果沒有那些一直盯著人看的人就好了。”
“盯著人看的人?”
南煙一聽這話,立刻問道:“什么意思?”
若水說道:“剛剛,娘娘的身后,就有人在那里,一直盯著娘娘看。”
“啊?”
南煙聽了,回過頭去。
可她的身后,空蕩蕩的一片,并沒有看到什么人。
若水道:“那個人已經走了。”
南煙回頭來看著她,問道:“你看清是什么人了嗎?”
若水說道:“我看清了,可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那人,是男是女,是什么樣的?”
“是個女的,很年輕,沒有娘娘好看,但也好看。她雖然跟大家一樣,穿著白色的衣裳,但我看到她的領口,里面的衣裳是粉色的。對了,她的嘴角這里,好像有一顆很小的痣。”
聽她這么一形容,南煙立刻就知道了。
沈憐香。
自己今天只顧著忙幾筵殿的事,也沒怎么注意周圍,她竟然一直在盯著自己看。
看什么呢?
還是,在謀算著什么?
想到這里,她又有些驚愕的回頭看著若水,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而且離得那么遠,這若水竟能準確的抓住一個人的特點,輕易的就描述了出來。
她,倒是很細心。
南煙說道:“你看人,倒很準的嘛。”
若水笑道:“經常跟著師傅在外面傳道,見過很多人,習慣了。”
南煙又看了她一眼。
正好這時,冉小玉拿著衣服過來了,一邊走過來一邊抱怨:“都讓娘娘在原地別動了,又走遠了,奴婢找了半天呢!”
南煙笑道:“好了,你就別抱怨了。”
冉小玉走過來,一看到若水,立刻一愣,明顯看出了她不是宮女,衣著是個平民,便問道:“這是——”
南煙說道:“這是妙明道長的徒弟。”
“哦…”
冉小玉聽了,看了看若水,若水對著冉小玉道:“姐姐好。”
冉小玉點點頭,將衣裳披到了南煙的身上,然后說道:“娘娘,這邊風大,還是不要站在這里了,你不是要去那邊逛逛嗎?走吧。”
“哎。”
南煙答應著,又回頭對若水說道:“你乖乖呆在偏殿里吧,別亂走,你師傅扶棺去了大祀壇,晚一些才能回來。若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可以請人到寢宮來告訴本宮,就說,是本宮說的。”
“是,多謝娘娘。”
若水乖乖的答應著,回了偏殿。
南煙便由冉小玉攙扶著,轉身往另一邊走去。
一邊走,冉小玉一邊說道:“娘娘跟那小丫頭有什么好說的?”
南煙笑道:“她說,她喜歡皇宮,如果能住在這里就好了。”
“她?想住進皇宮?”
冉小玉聽得大皺眉頭。
而南煙只笑了笑,卻沒再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而是說道:“對了,她說她看到有人在背后偷偷的盯著本宮看,照她的描述,像是沈婕妤。”
“沈婕妤?沈憐香?”
“嗯。”
“上次思善門的事,娘娘也算放了她一馬,她還想怎么樣?”
“本宮也想知道。”
回想起之前,沈憐香不動聲色做的那些事,雖然未必對自己有什么影響,她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落在了自己的眼中,所以這些日子,時常聽說她要來向自己請安,顯然是有心示好,想要來依附自己。
若是皇后在世,對這樣的人哪怕不喜歡,也免不得要見一見,不會拂了對方面子。
可她——
對這樣的人,實在不想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