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見一股“清泉”,從襁褓里射了出來,直接噴在了他的身上。
祝烽一下子睜大了雙眼。
而南煙在一旁看到這情形,愣了一下,突然回過神來。
祝烽,居然被童子尿淋了一身!
“噗——”
她差一點忍不住大笑,幸好記得此時還是大行皇后的喪儀期間,只能勉強捂著嘴,將臉偏向一邊。
祝烽自己也愣住了,低頭看著自己胸前濕了一大片,又轉頭看見自己的貴妃捂著嘴極力憋笑的樣子。
沉默了半晌,他又好氣又好笑的道:“這臭小子,又能吃又能拉。”
而那躺在襁褓里的小娃娃,尿完之后,居然還對著他嘿嘿了兩聲。
南煙憋著笑,急忙拿出手帕過來,要幫祝烽擦拭,祝烽卻伸手擋住了她,只說道:“趕緊把襁褓給他裹上,別讓他著涼了。”
“是。”
果然,當爹的眼里只有孩子了。
南煙應著,一邊過去給孩子裹襁褓,一邊又抬頭對外面道:“來人,給皇上更衣。”
守在門口的小順子急忙走進來,一見皇帝一身狼狽的樣子,嚇得急忙叫人拿了衣裳過來,稍事清洗了一番,便給祝烽換上了。
祝烽換上了衣服,又背著手走過來。
這一下,襁褓里的成鈞更精神了,兩只小手握在一起,小指頭不停的抓呀抓呀,對著他嘿嘿的笑著。
祝烽也難得的,露出了笑容來。
南煙抱起沉甸甸的襁褓,苦笑著道:“這孩子,從小就這么無法無天的,長大了還得了?”
祝烽道:“就是要這樣才好。”
“男孩子,若不肆意縱情,每天被關在籠子里唯唯諾諾的,有什么意思?”
南煙道:“就算是這樣,也得聽話,不能沒個正形。”
說著,她對著襁褓里那張紅撲撲的小臉,柔聲說道:“你將來長大了,得聽父皇的話,聽母妃的話。”
“也要聽哥哥的話。”
聽到這話,祝烽看了她一眼。
倒也沒說什么,只說道:“今晚的事,你交代下去了嗎?”
南煙忙道:“已經去思善門那邊交代過了,魏王也讓人安排下去了。”
“那就好。”
蓉兒回到延禧宮偏殿的時候,沈憐香正眉頭緊鎖的坐在床邊,一看到她進來,立刻問道:“怎么樣?”
蓉兒上前來行禮,說道:“婕妤放心,豆兒那邊已經處理了。”
“怎么處理?”
“他被逐出宮去,奴婢想辦法給了他一筆錢,他得了錢,歡歡喜喜的走了,那件事也絕對不會泄露出去的。”
“芙兒呢?”
“在下面養傷。奴婢看了看,只是打裂了嘴角,幸好沒傷到別的地方。”
聽到這話,沈憐香才松了口氣。
蓉兒看著她的臉上還有幾道紅腫的指印,忙說道:“婕妤的臉上還傷著呢,奴婢來為婕妤上些藥吧。”
“嗯。”
蓉兒取了藥膏來,小心的幫她敷在臉上。
那藥膏是精心煉制的,微微透明,敷在臉上倒也看不出來,還有些清涼,沈憐香立刻感覺好多了。
可她的眉頭,仍舊緊鎖著。
蓉兒收起藥盒,看到她這樣,輕聲問道:“婕妤怎么看起來還是憂心忡忡的?”
“僖嬪——哦不,阮婕妤,她不是被貶下來了嗎?”
“婕妤故意讓豆兒去說那些話,就是為了不讓她踩在咱們的頭上作威作福,現在,她跟婕妤的品級一樣,也算是大功告成了呀。”
沈憐香沒說話,眉頭皺得更緊了。
的確,她花了大價錢,買通豆兒讓他故意去思善門惹惱阮眉身邊的人,故意跟他們大打出手,就是為了牽出皇帝,讓他看到阮眉在大行皇后的喪儀期間如何的任意妄為,也借機將那些事說給皇帝聽,讓他知道自己的功勞。
其實原本,她并不打算這么快出頭的。
誰都知道,棒打出頭鳥,尤其是在這后宮,且不說阮眉是個什么樣的人,單單聽說過去貴妃對付宮中嬪妃的手段,就足以震嚇他們,讓他們不敢有妄想。
可是,在幾筵殿上,皇帝對自己的那一次垂眸…
僅僅是一次,就讓她刻意平靜的心湖,泛起了滔天巨浪。
面對那張英俊的臉,那高大的身影,和他深邃又漆黑的眸子,沒有人不動心的。
她,動心了。
誰的青春不是青春?她也是二八年華的女子,為什么要在這樣繁花似錦的后宮里,孤孤單單的,甚至冷冷清清的度過自己的青春年華?
又為什么,要屈從與那些蠢笨不堪的女人。
她明明,比她們都好,比她們都聰明。
所以,她打破了自己原定的計劃,不再隱身于阮眉的身后,她要將自己苦心做了的事都告訴皇帝知道,讓他知道,在后宮中,不僅只有貴妃一個人聰明會做事,她也一樣。
而現在…事情,似乎也是按照她的預料發生的。
因為治下不嚴,加上在大行皇后的喪儀期間動用私刑,對自己和芙兒動手,阮眉被削了嬪的封號,成了跟自己一樣的婕妤。
這樣一來,她就不用仰人鼻息了。
可是,可是…
為什么心里卻還是有不安呢?
難道,是因為貴妃對自己的態度?
在大行皇后的喪儀期間,出了這么大的事,貴妃在處理自己的時候卻顯得很冷淡,若是她封賞自己也罷。甚至,因為自己在皇帝面前露了臉,嚴懲自己也好——當然,嚴懲是最好的,她才能看到皇帝對自己的態度。
那一天,在幾筵殿上,皇帝已經對自己留心了,若貴妃真的嚴懲自己,皇帝會有所表示吧。
可是,沈憐香期盼的一切,都沒發生。
貴妃只是不痛不癢罰了她一個月的俸祿,這在后宮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連皇帝也沒說話。
她,她是故意的嗎?
難道,她已經看出來自己想要引起皇帝的注意,故意這樣做,讓自己沒辦法出頭?
若是這樣的話——
沈憐香用力的抓緊了自己的衣角,暗暗道:都已經到了這一步,我連自己的保護傘都丟了,又豈能回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