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都在發抖。
“你是想要,徹底的鏟除,對你的新政心懷不滿的人。”
直到這個時候,祝烽的臉上才有了一點冷漠之外的表情。
卻是淡淡的冷笑。
他說道:“看來,國公到底是國公。”
“你總算發現了。”
“你們這些人,仗著在先帝立國時立下的功勞,這么些年來一直尸位素餐,上不能匡主,下不能益民,反倒是在反對朕的新政的事情上,你們無比團結,無比的奮進。”
“有你們在,朕要做的事,永遠會被你們掣肘。”
“既然你早就懷有反心,那不如——”
他的目光冷冽:“讓朕,‘帶著’你反。”
“這樣,總比你自己定下時候,來得周全。”
聽到這話,吳應求更是周身發冷。
他戰栗著,看著下面那些惶恐如驚弓之鳥的王侯公卿,再看著周圍那黑漆漆的圍墻,雖然直到現在,祝烽的人馬還沒有出現,但他已經明白過來。
祝烽,的確不知道他的兵馬的位置。
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并不了解他們,而劉越澤——不管劉越澤是真心來投誠,還是假意投誠,他給他的,也都是假的訊息。
所以,祝烽根本沒有靠劉越澤。
他,他是利用自己心里的弱點,就在進入大祀壇之后,發現自己透露出消息的那幾個地方,并沒有許世風派兵看守,這樣一來,自己就先亂了陣腳。
自己一亂,再加上發現許世風竟然出現在大殿里。
這樣一來,自己對事情的判斷,就在那一刻完全的顛覆,那個時候開始,他不相信自己。
也就入彀了!
所以,在驚慌之下,他立刻讓萬鵬坤去重新調度人馬,可這樣一動,反倒讓祝烽他們發現了他的人馬的動向!
他是在利用這樣短短的時間里,找到了自己的人馬,并且——
他抬眼看向祝烽,而祝烽沉靜的說道:“不必再問。”
“你們在大殿中的時候,你的人馬,已經被清理了。”
吳應求的心,都沉了下去。
大勢已去。
他心里明白這四個字,原來不是祝烽,而是自己。
難怪從一開始,祝烽就根本沒有慌亂,那個時候,自己還以為他已經大勢已去,所以絕望。
卻沒想到。
他一直是用看著螻蟻的心情,在看著自己。
吳應求垂著頭,一時間,孱弱的身子已經快要支撐不起,他趔趄了一下,幾乎要倒栽下去,一伸手,抓住了祭壇邊的石柱。
穩住了身形。
他搖晃了兩下,然后抬頭看向祝烽,道:“你,早在安排先皇冥誕祭典的時候,就已經做好這個打算。”
“不,不是。”
“你安排先皇的冥誕祭典,今夜的這場祭典,就是為了引我入彀。”
“可是你,你——你安排先皇的冥誕祭典,已經半年前…”
想到這里,他幾乎窒息。
瞪大雙眼看著祝烽:“原來,早在半年前,你就已經想要除掉老夫,除掉我們!”
祝烽冷冷的說道:“可惜,還是太晚了。”
“那個時候,安排不及時。”
“否則,朕也不會讓你帶兵到西北,更不會讓你在清剿熱月彎沙匪的時候從中作梗,陷害朕的親信,更是幾乎讓朕的大軍在熱月彎全軍覆沒!”
吳應求驀地一戰。
而到了這個時候,他終于完全明白過來。
狂笑道:“好,好,好!”
一臉說了三個好,他指著皇帝,陰狠中又透著一點欽佩,道:“所以我的兒子,果然是被你所害,你害得他終身殘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你,你——”
祝烽冷冷的說道:“若他心中無鬼,朕的計策,又如何能成?”
“如果你心中無鬼,朕今夜,又如何能引你入彀?”
吳應求死死的盯著他。
半晌,又大笑道:“好,皇帝陛下果然是算無遺策。不過——”
說到這里,他的臉色一沉,陰狠的道:“你算得到我們,你算得到這里,你,算得到宮里嗎?!”
這時,祝烽的眸子微微一閃。
吳應求已經知道,自己今晚有死無生,但做這樣謀逆的大事,他早也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到了他這個年紀,兒子又已經是半死不過的樣子,哪怕謀了那個位,自己也坐不了幾年。
他不過是要報仇。
而今晚,就算是豁出性命,他也要報仇!
他陰狠的笑道:“皇帝陛下在這里,倒是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老臣認輸。可是,在宮里呢?”
“你放在心尖上的那個貴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還有那個公主,還有你的兒子。”
他每說一句,祝烽的臉色就沉一分。
而站在下面,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已經震驚得目瞪口呆的皇后許妙音,在聽到他這番話的時候,驟然大驚。
魏王!
吳應求還在宮中安排了人馬!
那魏王他們,他們現在怎么樣了?
吳應求冷冷的說道:“你,能保得了他們嗎?”
祝烽的目光一寒。
就在吳應求說出這些話語的時候,翊坤宮外,沖天的火焰映照著這個偏僻又狹窄的通道,這個地方,原本少有人來,但此刻,已經是血流成河。
不斷的有人倒下。
卻還有人,在怒吼著沖殺上前。
高策帶著他的人馬堵在這個巷口,看著眼前這一片慘烈的廝殺,目光也陰沉了起來。
這些少年…
他們困戰了許久,到了此時,已經全身是傷。
鮮血,沿著傷口不斷的往下滴落,而傷口處的劇痛,撕扯著他們年輕又稚嫩的心。
但,一個都沒退。
祝成軒,已經身負數十處刀傷。
此刻的他,幾乎已經力竭,只能背靠著墻壁,用手中的刀拄在地上,才能勉強支撐自己站住。
背后的墻壁,也是滾燙的!
就在他氣喘吁吁,已經快要力竭倒下的時候,突然,他感到身后的火光又是一陣狂縱。
回過頭去,只見翊坤宮中,火焰沖天而起!
正殿,已經快要被大火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