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南煙打算早些去看心平,但等到顧亭秋告辭離開之后,她卻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又在翊坤宮中呆坐了許久。
顧亭秋的話,如雷貫耳。
甚至,當她換了衣裳,帶著冉小玉出門往承乾宮走的時候,耳邊還一直回響著顧亭秋的那些話——
“微臣身為內閣大臣,不能只考慮自家。”
“微臣要考慮的,是天下!”
“娘娘,魏王他,能堪大任嗎?”
“娘娘?”
耳邊突然響起冉小玉的聲音,南煙猛地回神:“啊?”
冉小玉扶著她,怨懟的道:“你又出神想什么呢?路都走錯了。”
“再往那邊走,就要走到湖里去了!”
南煙抬頭一看,才發現到了岔路口,可自己因為想得出神,還在往前走。
前面,可不就是湖了。
一看到那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她不由得就想起了冬天的時候,自己帶著期青,還有魏王,和胖乎乎的小心平到湖上溜冰的情形。
那個時候,多快樂啊。
可在宮中,快樂的時光永遠都是短暫的。
他們必須在每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就要做好準備,去面對各種各樣的煩惱。
就像她對阿日斯蘭說的,大有大的難處,小有小的難處。
身為貴妃,身為魏王,他們也必須面對各種艱難和選擇。
想到這里,她嘆了口氣,轉身往承乾宮那邊走去。
冉小玉還扶著她,看她一臉愁容,道:“娘娘又不聽皇上的話了,皇上都說了讓你少操心,別將來生出一個滿臉皺紋的皇子來,你偏不聽,還要去管那么多事。”
南煙笑道:“你少拿皇上來壓我。”
“哼。”
“魏王的事,我能不操心嘛。”
冉小玉又哼了一聲,說道:“皇后不操心,魏王殿下自己也閉門不出,你倒是跑來跑去的。”
“難道闔宮上下,就你一個人著急嗎?”
聽到她這話,南煙的心情更沉重了一些。
可不是嗎?
雖然是皇后讓魏王禁足閉門思過,但如今皇帝回到宮中,他若有心,或者說,有膽量,應該派人去求見他的父皇,向祝烽解釋一切。
最要緊的,是要解決當前,他和顧期青名譽受損的問題。
可他一直沒有。
顯然,他非常懼怕祝烽,這一次闖出了這么大的禍,他不敢見祝烽,更不敢向他面呈自己的歉意和看法。
也不敢為自己,為期青爭取。
若是連自己的終身大事,他都不敢邁出一步,那將來,還能期望他做成更大的事業嗎?
就在她心緒煩亂的時候,終于走到了承乾宮。
剛一進宮門,就聽見里面一陣熟悉的聲音在哭鬧——
“嗚嗚,哥哥,哥哥開門。”
“哥哥不理心平了嗎?”
“哥哥開門呀。”
一聽這聲音,南煙和冉小玉對視了一眼,兩個人急忙往前走去,果然看到承乾宮正殿的大門緊閉著,一個小小的,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門檻前,一雙小肉手啪啪的拍著門。
身后跟著的宮女太監都慌得直求她——
“公主殿下喲,住手吧。”
“當心拍得手疼。”
“是啊公主殿下,您還是回去吧,若是被人知道你來這里大鬧,皇上他——他自然是不敢對您生氣,可奴婢們腦袋就不保啦。”
這些人哀哀的懇求著,但心平哪里管他們。
只繼續拍著門,扯著嗓子大聲干嚎:“哥哥不要我了,嗚嗚嗚嗚。”
看到她這樣,南煙又是想笑,又是心酸。
急忙讓冉小玉扶著自己,正要上前,卻聽見緊閉的大門里面傳來了祝成軒的聲音,他似乎是走到門口了,輕聲說道:“心平,你不要鬧了,快回去吧。”
“哥哥!”
“你乖,哥哥沒事。”
“哥哥沒事,為什么父皇不見哥哥呢?”
“父皇…父皇他——”
提起這個,祝成軒的聲音都有些發抖。
南煙一聽到他們的對話,頓時駐足下來,站在臺階下靜聽著。
祝成軒遲疑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你,你不要管這么多。心平乖,日頭毒,你站在門外被曬壞了怎么辦?快回去了。你們這些做奴婢的,怎么不好好照顧公主?若曬壞了她,父皇可饒不了你們!”
說完,腳步聲走遠了。
他又離開門口了。
心平聽見哥哥這樣說,只能停止了拍門,周圍的奴婢們好言哄騙了半天,她才委委屈屈的轉過身,準備回自己住的配殿。
剛一轉身,就看到站在院中的南煙。
頓時眼睛一亮——
“呀!”
南煙原本神情凝重,但一看到自己的女兒,臉上立刻浮起了笑容。
眼睛都笑彎了。
“心平。”
“母妃!”
心平高興得差一點蹦起來,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太胖,蹦不起來,像個小肉球一樣直接從臺階上沖了下來,直撞向南煙懷里。
冉小玉一個箭步上前,將這小肉球截了下來。
“公主殿下,小心啊!”
她驚出了一身冷汗。
照心平公主這個陣勢撞進南煙的懷里,還不把皇子給撞掉了?
心平還有些茫然,望著她:“飛飛?為什么不讓母妃抱我?”
這么久了,她仍舊只記得叫冉小玉飛飛,始終不記得她的真名。
南煙微笑著說道:“傻丫頭,母妃如今懷孕了,肚子這么大,可抱不動你了。”
“懷孕?”
心平眨眨眼睛,冉小玉將她放到地上,輕聲道:“就是有小寶寶了。”
“公主小心,貴妃娘娘肚子里有你的弟弟。”
“弟弟!”
聽到這話,心平更是一臉的驚訝,也不往前撞了,伸手小心的摸向南煙的大肚子:“這是弟弟啊?”
南煙微笑著道:“是啊。”
她們母女見面,后面的宮女太監自然立刻上前來行禮道喜,其中照顧心平的桂嬤嬤小心的說道:“貴妃娘娘終于回來了,公主殿下念叨娘娘好久了。”
南煙笑了笑:“是么。”
“是啊,不過,院子里日頭毒,娘娘和公主殿下還是先回房里坐坐吧。”
“好。”
她一手牽著心平,又回頭看了一眼承乾宮正殿那緊閉的大門。
沒說什么,便帶著心平去了她的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