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不能不開口的時候,南煙遲疑了一下,道:“皇上,怎么會帶她回來?”
祝烽正在夾菜的筷子頓了一下。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夾了一塊肉放到南煙的碗里——難得今天晚上吃飯,她沒有跟之前一樣不時的犯惡心干嘔,所以他讓她多吃一些。
然后平靜的說道:“你怎么先問這個?”
“朕還以為,你會先問這一次會見安息國特使順不順利,問朕跟他們談了什么。”
南煙也遲疑了一下,然后笑道:“也是。”
“可能是妾…思緒有些混亂了。”
祝烽看了她一眼,倒沒有追問為什么她的思緒會混亂,畢竟誰都知道,關心則亂。
她開口第一句就是問薛運,可見,對這件事,她最看重。
但祝烽還是說道:“朕先跟你說說會面的事吧。”
南煙點頭道:“好啊,其實這幾天,妾也一直在擔心這個。”
祝烽說道:“這一次在白龍城的蓮心會館見到安息國的特使,從他們的態度來看,他們的確是誠心誠意的想要與我國交好,并且希望我們能打開幾個城市通商,等到將來,會有更多的西域商人,更多的西域貨物,進入我炎國。”
“不僅如此,他們還給了朕一張地圖。”
“那張地圖上詳細的標注了從玉門關離開之后一路西行,沿途的路線,如何能到達西域各國,這張地圖對朕來說,太重要了。”
南煙一聽,臉上立刻浮起了笑容。
她說道:“這太好了。”
“皇上一直以來就希望能打開西北大門,重走絲綢之路,有了這張地圖,有了安息國主的善意,這件事也是指日可待的。”
祝烽點了點頭。
他說道:“此行,哪怕只完成這一件事,朕都已經心滿意足了。”
說到這里,他放下碗筷,拿過一旁的小順子奉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南煙眨了眨眼睛。
聽話聽音,她一聽祝烽這話就明白過來,這一次會見,不僅完成了這一件事而已。
她也不急,只笑道:“安息國主有兩國通好的善意,妾能理解,不過,他為什么會將地圖送給皇上?這樣的示好,有些過于熱情了。”
祝烽道:“因為他們也有東西,要求朕。”
南煙道:“什么?”
“金縷玉衣。”
“金縷玉衣?”
一聽這四個字,南煙愣了一下。
司家雖然在她出生成長的時候,已經沒落,但到底也曾經是鐘鳴鼎食之家,從小到大,她也聽說過不少古書上的人和事。
對于金縷玉衣這四個字,她也不陌生。
卻感覺到奇怪。
“安息國王怎么會來求這個東西?這金縷玉衣,哪怕是在中原,也已經消失了上千年了吧。”
祝烽嘆了口氣,苦笑道:“用葉諍的話說,寵妃鬧的。”
“嗯?”
南煙愕然的看向他。
祝烽便將安息國主是如何寵愛自己的妃子,妃子又是如何的熱愛中原文化,以至于對金縷玉衣志在必得都告訴了她。
南煙聽了,頓時笑了起來。
道:“還真的是寵妃鬧的。”
“這么說起來,妾也真是好養活,每天只要給妾吃得飽飽的就好了,都沒跟皇上求過這些。”
祝烽瞥了她一眼:“你要什么,朕不給你?”
南煙沒有立刻接這個話茬。
只是歪著腦袋,笑著看著他。
過了許久,才說道:“讓妾想一想。”
雖然這樣的對話也是兩個人斗嘴打趣時常有的,但不知怎的,今天說完這話,祝烽的心里微微的有些忐忑,而南煙的心中,也似乎泛起了一點漣漪。
兩個人沉默了一刻。
南煙輕咳了一聲,又接著道:“皇上答應了?”
祝烽道:“對于兩國交好,重走絲綢之路這樣的大事而言,這件事也就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朕,當然不會拒絕。”
“只是,金縷玉衣所費不貲,并非一朝一夕能得。哪怕要做,還得要專人翻閱古籍,查證清楚到底該怎么做,這其中的人力物力,也耗損頗大。”
“朕是想要兩國交好,希望能再跟他們做生意,但朕不做賠本生意。”
南煙看著他,立刻說道:“皇上也提了要求?”
“嗯。”
“皇上要什么?”
祝烽抬頭看向她,目光微微閃爍:“你說,朕要什么。”
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但這一次的沉默,并非來得莫名,反倒是兩個人都心領神會的,南煙看著他幽深的眼瞳中微微閃爍的精光,輕聲說道:“但皇上能給出的線索很少。也就只是那個香囊而已吧。”
祝烽道:“不錯。”
“他們能做到嗎?”
“若那個安息國主,足夠寵愛他的寵妃;若他們,真的那么迫切的想要得到金縷玉衣…”
“那他們,就必須得做到。”
南煙想了想,然后笑了笑。
兩國交往,雖然不能等同于人和人之間的交往,但有的時候,也并非不能使一些人際交往的手段。
誰逼誰,不是逼呢。
南煙想了想,又說道:“不過,皇上若真的要給他們金縷玉衣,也是要下一番功夫的。這東西失傳上千年了,誰也沒見過,但書上寫的倒是不少。”
“嗯。”
“那個安息國的寵妃,居然會提起這么古老的東西,只怕也是有人跟她說過,指不定是什么人,有多了解這個東西。”
“若到時候,金縷玉衣不合形制,送到他們手上被挑刺的話,那可就是兩國邦交的大事了。”
祝烽點頭道:“正是這事,讓朕有些頭疼。”
“別的都還好,但金縷玉衣最要緊的就是這個‘玉’,制作玉衣所用的玉該是什么材質的玉石,從什么地方找,似乎還沒人知曉。”
“你說得對,他們的背后,也不知有誰,若真的做得不和規制,的確是大事。”
說到這個,南煙也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