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冷笑,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殘忍。
“怎么,難道女人真的如此愚鈍,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你還不愿承認?”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南煙突然暴怒,她一把將手中的盒子和那張重于泰山的紙片用力的丟開,像是丟開燙手的火炭,她大聲道:“我什么都看不出來!”
對面的人卻不放過她,透過屏風,目光如劍,死死的盯著她。
“你真的看不出來?”
“可是剛剛,你拿到這張紙的那一刻,你分明就已經看出來了。”
“你甚至都不用看后面高皇帝做了什么,派什么拱衛司,又去了什么地方,你只用看前三個字,你就已經完全明白了,對不對?”
“高皇帝一直在尋找博望侯,即使他遠避西域那么多年,高皇帝也沒有放棄搜尋他,只是,博望侯也非等閑之輩,那么多年來,他一直將自己的行蹤隱藏得很好。直到——”
南煙顫抖著,輕聲道:“癸丑年…”
“不錯,直到這一年,高皇帝終于得到了他的下落。”
“而這一年發生了什么,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嗎?”
南煙還想要說什么,但喉嚨梗住,讓她不僅說不出話,甚至有些無法呼吸。
她,當然清楚。
當年在大祀壇,召開遷都儀式之前,她曾經用從湖中撿起的那把鑰匙,打開了放置祝烽玉碟的那只盒子,從里面,拿出了他的玉碟。
在他的玉碟上,出生年月,只記錄了三個字——
癸卯年。
癸丑年,便是十年之后。
也就是祝烽…
她一下子伸出雙手用力的抱住了自己的頭,不敢再想下去。
屏風那個神秘人用冷冷的聲音說道:“你不想知道,但事實就在你的眼前,你的皇帝陛下是在十歲之后才回到中原,回到高皇帝的身邊,他一回來,高皇帝就知道了你父親的下落,派遣拱衛司前去剿滅他。”
“你,和他,不該有情,”
他一字一字,如同命運在宣判:“有的,是血海深仇!”
南煙蜷縮在一起,拼命的搖頭。
她不想聽,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那人冷冷的看著她,這個時候,突然冷笑了一聲,道:“看來,這份大禮,是本座自作多情了。”
“既然你不想知道,那,你可以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更可以當這張起居注上的東西并不存在。”
說完,便要起身離開。
就在他剛一動作的時候,南煙突然道:“等一下!”
那人停下,轉頭看向她。
南煙抬起頭來,聲音沙啞的道:“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那人起身,站定,仿佛低頭看著她。
“你說,為什么?”
南煙沉默了一會兒,雖然這一刻,她的心已經亂成了一團麻,但僅存的一點理智,讓她不至于崩潰,而繼續與這個人對話:“難道,只是為了幫我而已嗎?”
對方淡淡的一笑。
他說道:“這樣的話,我倒可以用你之前的話回答你,每一份好處的背后,都有明碼實價的借據,是要還的,我與你——算不上親厚,我當然不是白幫你。”
南煙的呼吸更沉了:“那,你為什么?”
對方一字一字,鄭重的道:“因為我跟你一樣,與皇帝有仇。”
南煙的心猛地一顫。
她的聲音微微的顫抖:“什么仇?”
“不共戴天之仇。”
南煙道:“我怎么能夠相信你?”
“這,還用相信嗎?”
對方冷笑道:“你雖然不知道我的身份,但你肯定已經猜到了,我就是簡若丞在金陵背后的勢力,也是我,以火箭奇襲重恩塔,想要將皇帝燒死在里面!”
“果然是你!”
“所以,你還需要我證明什么嗎?”
南煙咬著下唇,過了許久,說道:“那,你給了我這份‘大禮’,你要什么?”
對方這個時候慢慢的蹲下身來。
他湊到屏風前,隔著一層半透明的屏風,兩個人仿佛對視上了。
他說道:“我要——殺祝烽!”
南煙的心跳都沉了一下 她說道:“你,你要殺他,可是你告訴我這些,你是——你是要——”
她已經語無倫次了。
對方冷笑著,像是在幫她整理思路一般,聲音緩和,循循善誘:“我要殺他,難道你不想?”
“還是你認為,你不用?你不該?”
“他不該死嗎?”
“你做了他的貴妃,你拼死為他做了那么多事,可是他是怎么對你的?在你流產的當天晚上,他就去寵愛別的女人,更讓那些人都踩到你的頭上,對你百般凌辱。”
“這一路上,你的日子過得豬狗不如,他可曾對你有過一絲憐憫?”
“又或者,你對殺父之仇可以一笑了之?”
“若真是這樣,你仍然可以當今天的事都沒有發生,本座還是可以將你送回去,也許,他看到你回去,對你舊情重燃,又重新寵愛你,到那個時候,你還是可以享盡榮華富貴,倒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聽到這諷刺的話語,如同鋒利的刀在骨頭上刮過去。
南煙咬著牙:“你可以不用說這些。”
“若你真如你自己所想的了解我,那么就應該知道,我司南煙,不是一個會被激怒的人。”
“哦?那你想要如何?”
“我要證據!”
“剛剛的起居注,難道還不足以證明?”
南煙冷靜的說道:“難道你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孤例不為證’嗎?”
對方沉默了一下,看著她,像是重新審視了她一遍,然后輕嘆了一聲,道:“看來,我真的是小瞧你了。”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如此冷靜。”
南煙道:“如你所說,殺父之仇,而且事涉皇帝,我不能不冷靜,更不能只聽片面之詞。”
對方道:“如果,還有證據證明,那你會如何?”
南煙的呼吸一窒。
對方步步緊逼的追問道:“你,會殺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