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整個鶴城都安靜了下來。
老百姓不再像之前那樣暴動易怒,而是紛紛坐在路邊,或者也有回到家中的;而守城的士兵不敢怠慢,仍然盡忠職守,守護著城門。
城樓上,幾乎一夜沒合眼的聞夜,在眾人的苦勸之下,終究還是走進了譙樓去休息了一下。
但是,他的心還是掛著外面。
今天是個陰沉的天氣。
頭頂烏云密布,好像整個天空都被什么東西籠罩了起來,那種封閉的感覺讓人喘不過氣,而同樣的,空中連風都沒有了。
卻是慢慢的,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聞夜長嘆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口中,不安的喃喃道:“日落之時…日落之時…,日落之時,究竟能如何呢?”
這種不安和疑惑,也同樣彌散在金樓別苑。
許妙音站在屋檐下,背著手,眉心微蹙的看著頭頂陰霾的天空。
雖然這個時候,看不到天頂云聚云散,甚至也看不到太陽緩慢的腳步,但她心里很明白,時間在一刻不停的慢慢的流逝。
幾個時辰,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
可是,這一眨眼之后呢?
鶴城城門是否真的要開啟?若真的開啟,鶴城又要面臨什么?
“唉…”
她不由自主的輕嘆了一聲。
這時,身后傳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不用回頭,那種淡淡的香味飄來,她也知道,是秦若瀾來了。
過去,她的身上很少會聞到這種脂粉的香味,因為對自己的容貌足夠自信,也因為她一直以來的冷清態度,不必涂脂抹粉的取悅皇帝,所以,她總是淡淡的模樣,身上也總是散發著淡淡的味道。
那個時候,即使她清冷,自己反倒愿意跟她說說話。
可這一次,自從找回了祝烽,眾人重逢之后,她反倒開始為自己涂脂抹粉,身上也出現了這樣的香味。
雖然,她比之前更明人的幾分,美人的魅力,也的確令人刮目相看。
但不知為什么,許妙音反倒不是太想理她了。
此刻,她已經走到了身后。
“皇后娘娘在擔心嗎?”
許妙音沉默了一下,也并沒有回頭,只淡淡的說道:“擔心什么。”
“當然是擔心,到了日落之時,若城中再無應對之策,鶴城就要遭遇的事了。”
似乎和過去一樣,秦若瀾的口氣中,帶上了幾分清冷。
但這種清冷,跟過去那種對一切都不在意,漠然的感覺不同。
有一點譏誚,甚至,看好戲的冷傲。
許妙音微微蹙了一下眉頭,轉過身去看著她,沉默了一下,才說道:“身為一國之后,本宮當然擔心這里的黎民百姓。”
秦若瀾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冷笑。
“可惜有的人,身為貴妃,卻不懂得這個道理。”
“你是說——司南煙。”
“不是她,還有誰呢?”
秦若瀾的目光冷冽,帶著一點針尖般的刺意,說道:“她只是一個后宮的嬪妃,甚至,身上還背著罪孽,憑什么去跟老百姓做下這樣的承諾?若到時候,真的出了什么差池,引起百姓暴動,禍及皇上與皇后,她承擔得起嗎?”
許妙音想了想,然后說道:“這件事,她的確是自作主張。”
“那——”
”但,“不等秦若瀾說完,許妙音又說道:“既然皇上都沒說什么,對這件事默認了,想來,應該是貴妃的做法正合了皇上的意思。”
“既然皇上有他的打算,后宮不可干政,這件事,就不要多說了。”
秦若瀾蹙起了春柳般的眉尖。
明明是司南煙破了“后宮不可干政”的規矩,可現在,她卻又用這話來壓自己,連說都不能多說。
看來,他們是站在一條線上的。
秦若瀾在心里冷笑了一聲,雖然臉上沒什么表情,但多少,眼瞳中透出了一點冷意。
“是。”
說完,轉身離開了。
許妙音看著她的背影,喃喃自語道:“大事亂,小事亂,這天下,何時才能風平浪靜呢?”
說到這里,她自己也忍不住苦笑。
“人海闊,無日不風波啊…”
時間慢慢的流逝,一轉眼到了酉時。
陰霾了一整天的天氣,到了傍晚時分,反倒在西邊的天空中出現了淡淡的金光,大家終于能看到夕陽了。
卻是最不想看到的樣子。
迎著夕陽,祝烽走出了六合堂,而在金樓別苑外,已經有英紹帶著一隊人馬守在外面,準備護送他。
南煙也緊跟著。
雖然在葉諍的眼中,兩個人已經“黏糊”了一整天了,可這個時候,祝烽卻板起了臉:“回去。”
南煙望著他:“妾不要。”
“你敢抗旨?”
“皇上,日落之時的協定是妾與那些老百姓定下的,妾又怎么能不去呢?”
“朕還沒怪你自作主張,你還敢亂來?”
南煙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沒想到這個男人翻臉比翻書還快,之前還說不在意,可這個時候,就要算自己自作主張的賬了?
她咬了咬牙,伸手抓著他的袖子:“就不回去。”
“你——”
祝烽待要發怒,可感覺到她的指尖輕輕的撓著自己的手,一時間又有些發不出來。
一旁的葉諍他們都紛紛的別開了眼。
而看著祝烽一口氣憋在嗓子眼,發不出來又咽不下去的感覺,南煙卻在心里輕笑了一聲。
前塵盡忘,也有一個好處。
祝烽比過去,更藏匿不住自己的情緒,與好惡。
就算臉上風平浪靜,但眼中,已經泄露了大半。
她發現,只要自己這樣靠近他一點,或者輕輕的弄一弄他,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為什么以前沒發現呢?
眼看著祝烽一臉糾結,仿佛要發火,可嘴角又有點抽搐的樣子,南煙上前一步,輕聲說道:“妾定下日落之時這個承諾,是因為對皇上有信心,那皇上又豈能對自己沒信心呢?”
“妾相信,在皇上身邊,誰也傷不了我。”
這句話,就徹底將祝烽的嘴堵住了。
他瞪了南煙一眼,雖然做出有點兇的眼神,卻又分明透著一點無奈。
“你啊!”
南煙立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