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在黑暗中精光熠熠,他驀地,有一種在黑暗中,面對著一匹孤狼的感覺。
聞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到底是誰?”
“…”對方沉默了一下,然后開口,聲音低沉得仿佛也快要融入到夜色當中:“錦衣衛指揮使,黎不傷。”
“錦衣衛?”
一聽到這三個字,聞夜驚喜交加,急切的說道:“你——是皇上讓你來救我的嗎?”
他的話剛出口,卻見對方的眉頭微微一蹙。
然后對方說道:“你見過皇帝了嗎?你,你見到貴妃了沒有?”
“貴妃?”
聞夜更有些莫名其妙,他們之間談話,怎么會無緣無故的牽涉到貴妃?
而黎不傷一見此情形,頓時有些明白了過來。
南煙,沒有回到寧王府。
雖然,他也知道,經過了那件事之后,南煙不可能再回到寧王府,但這幾天在城外,城中,各個地方遍尋無果,他沒有辦法,只能再回到這里來碰運氣,希望能找到南煙的下落。
而他也沒想到,一回來,竟然就碰到了寧王公開反叛。
今天,城中的各處已經貼上了這位按察使聞夜聞大人的討伐檄文,他感覺到事出有因,便趁夜趕來。
果然,還是一無所獲。
而就在他皺著眉頭,心里一陣發沉的時候,旁邊的一條路上又走過了一隊巡邏的護衛,一看到這邊的大門打開著,門口還有兩個人,立刻警惕的叫了起來:“快來人啊,犯人跑了!”
一聽到他們的喊聲,黎不傷的眼中迸出了殺意。
他立刻對聞夜道:“走!”
于是,兩個人轉身便往外沖去。
兩邊的人正好在西廂的院門口跟他們撞上,眼看那些人直接沖了上來,黎不傷二話不說,也迎頭撞上去,絲毫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意思,雖然聞夜知道這個時候他們也不能停下腳步,但一個人去撞一隊人馬,簡直是在找死!
可就在他以為黎不傷一定要受傷的時候,卻見黎不傷突然伸出雙臂,對著前方沖過來的人猛地一揮手,就聽見他的指縫間發出呲呲的聲音,十幾道寒光應聲而出。
“啊——!”
頓時,沖在前面的那幾個護衛慘叫著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聞夜定睛一看,他們的臉上都插滿了細如牛毛的銀針,有的甚至已經插進了眼睛,鮮血直流,痛不勘言!
跑在后面的幾個護衛,一見此情形,竟嚇得不敢上前。
而就在他們的腳步稍一停滯的時候,黎不傷兩手間揮舞著短刀,在夜色中劃出了幾道寒冰一般的光芒,在那些人的眼前一閃而過。
緊接著,這些人全都呆在了原地。
聞夜瞪大眼睛一看,只見那些人的咽喉都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血痕,讓他們戰栗不已,有人慢慢的伸手去摸,而一摸之下,鮮血猛地從他們的傷口中噴射而出,頓時將整個漆黑的夜色都染紅了。
幾個人,也倒在了地上,連聲音都沒發出一點。
就這么死了。
好可怕的身手。
盡管是跟著祝烽上過戰場,也殺過人的,但是,在戰場上的砍殺跟這種殺人還是有些不同,聞夜驀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看向前方那個矯健的身影,矗立在一地的死尸當中。
像是一頭嗜血的孤狼。
黎不傷冷冷的低頭看了一眼那些人,眼中沒有一點熱度。
而聞夜依稀記得,剛剛,就在他來救自己,詢問“貴妃”的時候,眼中仿佛還有一點迫切,那種迫切,讓他看起來,至少還像一個正常人。
但現在這個樣子…
不過,已經不等聞夜再去細想,王府的人已經聽到這一批護衛剛剛的呼喊聲,此刻,周圍已經響起了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顯然,有大批的護衛在聚集過來。
黎不傷說道:“快走!”
“嗯!”
聞夜也并不含糊,這個時候當然是趕緊離開寧王府,回到他們的巡撫衙門是要緊。
便立刻跟著他,兩個人一頭扎進了漆黑的夜色當中。
不一會兒,腳步聲已至。
火光中,祝煊和施一儒他們也走了過來,卻看到門口一地的死尸,而前方關押聞夜的房間,大門打開,顯然已經被人救走了。
祝煊的臉色一沉。
他留下聞夜的一條命,本就是為了利用他,但現在人走了,恐怕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太好辦了。
更要緊的是——
誰來救他?
他轉頭看向趙乾,沉聲說道:“趙大人,聞夜還有什么后手嗎?”
“這——”
趙乾也面露猶豫之色,遲疑的說道:“這,沒聽說呀。”
“他今天進寧王府的時候,身邊的人都被留在外面,也被王爺的人扣住了,那些人現在也沒有動靜啊。”
祝煊沒說話。
而這時,站在他身后的翟云上前一步,看了看地上的尸體,說道:“高手。”
“嗯?”
“這幾個人,一刀斃命,還有這幾個中針的人,針上喂了毒。”
祝煊的眉頭一皺。
這,顯然不是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就算再厲害,也沒有這樣一刀斃命人的身手,而作為祝烽曾經的下屬,聞夜更不敢讓自己的人在武器上喂毒。
他的氣息一沉,說道:“看來,有一些厲害的人出現在長清城了。施一儒,立刻加派人手,在城中搜查,一定要把聞夜和救走他的人找出來!”
“是!”
這一邊寧王府中一片混亂,而另一邊的長街上,卻是一陣讓人窒息的沉靜。
當祝烽和南煙聽到那個有些熟悉的聲音的時候,都呆住了。
尤其是南煙。
當她聽到那個嬌媚的,帶著顫跡和哭腔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一顆心都沉了下去。
而他們面前的那個身影,此刻邁出了一步,又一步。
祝烽沉聲道:“你——”
“皇上!”
這一刻,不等他再說什么,那個身影像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一下子從黑暗當中沖了出來,猛地撲向了祝烽。
“唔——!”
祝烽有些猝不及防,腳步踉蹌了一下,下意識的伸手扶住了一頭撞進自己懷里的身子。
而南煙的手,就這樣,在夜晚的涼風中,垂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