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整個人都懵了。
祝烽,要在她的房間里,要在她這里過夜?
雖然在過去,這已經是再尋常不過的事,甚至,整個后宮都很清楚,皇帝對貴妃的專寵,可是,這幾個月以來——
他,連見都不再見自己。
更不要提,留在翊坤宮中過夜了。
而現在,才是上船的第一天,他就要留在自己的房中過夜。
這,是在做夢嗎?
她有些不敢置信,可是,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祝烽真的一直留在她的房中沒有離開。
不過——
是因為暈船吧。
之前太醫也已經叮囑過了,讓他暫時留在這里不要走動,只怕他也是因為暈船的關系,不想四處走動,才會愿意留在這里的。
想到這里,南煙不知怎么的,反倒松了口氣。
她輕聲道:“是。”
看著她這個樣子,祝烽的眉頭又微微的蹙了一下,但是,也沒說什么。
大概是因為睡了一覺,養足了精神,加上吃了一些東西的緣故,祝烽的精神變得好了許多,也沒有再出現暈船的癥狀。
只是,他也并沒有到處走動,就只坐在床邊,一直逗弄著小心平。
這個時候的小心平,也已經和之前,他還寵愛著她的時候不一樣,長大了很多,也比之前重了很多。
祝烽抱著她,舉高高的時候,笑道:“你胖了好多。”
“嘎嘎嘎嘎…”
女兒高興得直笑。
祝烽舉著她玩了一會兒,又將她放到自己的膝蓋上,一顛一顛的,小心平也從來沒有試過這樣,興奮得哇哇直叫。
祝烽笑道:“這樣,是在騎馬,知道嗎?”
“等你將來長大了,父皇教你騎馬吧。”
“嗷嗚嗚…”
小心平又笑又鬧,整個房間里全都是她哇啦啦的叫聲。
可是,祝烽一點都沒有不耐煩,反而非常的耐心的陪著她玩。
仿佛,要把這幾個月里缺失的父愛,都一下子補償的這個受到了冷落的小女兒似得。
南煙坐在不遠處的臥榻上,安安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看著他們兩親熱的樣子,耳邊也聽著熟悉的笑聲。
時間,好像又回到了過去。
他們還沒有變的生疏,而祝烽,也還沒有去寵愛鳳姝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他們,是最幸福的時候,可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一切就變了。
甚至到現在,好像一切回來了,可是,聽著外面江流的聲音,感覺到船身很細微的動蕩,她甚至有一種在做夢的感覺。
但是,過了一會兒,夢,就好像要到醒來的時候。
因為時辰已經晚了,要把小公主帶下去了。
彤云姑姑已經比平時晚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小心翼翼的走進來,回稟了皇帝和貴妃之后,將還玩得意猶未盡的小心平抱了下去。
在出門的時候,小心平又和過去每一次一樣,對著漸漸關上的門,委屈得不斷伸出小手抓拿著。
只是這一次,她能說話了:“父皇…母妃…”
彤云姑姑苦笑著,抱著她,輕聲說道:“公主殿下,這一次千萬不要任性。皇上,好不容易來一次的。”
“嗚嗚…”
“你的母妃,這些日子可受了不少委屈,讓他們兩好好的待一會兒吧。”
說完,便抱著小心平走了。
門一關上,房間里就只剩下他們兩。
南煙坐在臥榻上。
而祝烽,坐在床邊。
兩個人抬頭對望了一眼。
房間里只剩下一盞燭臺,光線不算明亮,只能勉強照亮兩個人的臉龐,祝烽因為這些日子的忙碌,消瘦了一些。
南煙,更是消瘦了很多。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
以前,明明是無數次,這樣相對著,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沉默,祝烽總是不由分說的就將她抱著上了床,接下來,就是如美夢一般的纏綿。
可是現在,一切都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久遠得南煙甚至覺得,自己不曾經歷過。
她只呆呆的坐在那里。
不知過了多久,祝烽突然道:“怎么,你要朕來服侍你?”
這句話,仿佛透著一點怒意似的。
“不敢。”
南煙只能站起身,小心的走過去。
祝烽站起身來,讓她為自己脫下了衣裳,等掛好衣裳之后,她又親自鋪了床。
祝烽躺在床上,看著她低垂著眼瞼,一副淡漠,甚至帶著涼意的神情,說道:“你不愿意服侍朕?”
南煙抬眼看了他一眼。
輕聲說道:“皇上,太醫交代了,皇上…不能勞累,要多休息。”
“皇上,還是早些休息吧。”
祝烽沉默著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道:“朕,原本也只是留在你這里,休息而已。”
說完,便往里挪了一些位置,然后閉上了眼睛。
南煙沉默著站在床上,看了他好一會兒,確認他沒有再要做什么的意思,這才小心的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只留下了一件單薄的便褸,然后,也躺到了床上。
躺在他的身邊。
床榻,當然是夠大的,但是兩個人這樣躺著,也不可能隔得太遠。
她,很快就感覺到了,從祝烽身上散發出的熟悉的氣息,還有他的體溫,永遠都比尋常人高很多。
好像身邊,有一個火爐一樣。
過去,在冬天的時候,能在他的身邊,總是覺得很溫暖。
可現在,南煙卻覺得心里很冷。
她背對著他,慢慢的蜷縮起來,環抱著自己,整個人就像要縮成很小的一團,讓人無法觸碰,自然也無法傷害。
但不知為什么,即使做出了這樣,她還是覺得難受。
心里很痛。
痛得她微微的有些抽搐,在被子里輕輕的顫抖著。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下來。
夜,漸漸的深了。
她在混沌的夢中,明明什么都感覺不到,卻還是在落淚,淚水一滴一滴的滑落,滴落到頭發里,倏地一下就消失不見。
只有心痛的感覺,還一直在。
而就在她在夢中不斷落淚的時候,身后的身體好像慢慢的轉過來,對著她。
一只溫熱的大手,很輕的覆在了她瘦弱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