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么,聽了鳳姝說的這些關于博望侯的話,南煙反倒覺得自己的思緒更亂了。
博望侯,在西域。
原來他真的沒死,只是失蹤,也難怪所有的人在炎國都找不到他的蹤跡,因為他在西域。
可是——
好好一個博望侯,有高堂,有家業,為什么要跑到遙遠的西域去呢?
南煙想了想,問道:“你有沒有問他,為什么會在西域?”
鳳姝瞧了她一眼,道:“我為什么要問他這個問題?”
南煙無言以對。
的確,照鳳姝的說法,她當時還在流浪,小小年紀,自然不會認識炎國的博望侯,只知道這個人救了自己,又怎么會莫名其妙的去問他這樣一個問題。
說著,鳳姝又看了一眼畫上的人,說道:“娘娘,這里為什么會有他的畫像?你認識他,還是——”
南煙吸了一口氣,說道:“他是本宮的大伯,也是炎國的博望侯。”
“啊?!”
這一下,鳳姝也大吃一驚。
她驚愕的睜大了美麗的雙眼,望著畫上的人,喃喃道:“你的大伯?博望侯?那他怎么會——”
“本宮也覺得奇怪,也想知道答案。”
南煙嚴肅的看著她,說道:“所以如果你能想起什么來,盡量的去想,然后告訴本宮。”
鳳姝沒有說話,而是皺起了眉頭。
看她這樣子,的確是在認真的回想。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眼中閃過一道光,仿佛想起了什么,輕輕的說道:“我想起來,那個時候他救了我,我在他家中醒來,神智還不太清醒的時候,對他萬分感激,曾經問他是不是個神仙。”
這,倒像是一個小女孩會說的話。
百姓在落魄狼狽的時候,往往將希望寄托在神佛身上,救了自己的人,自然也就會被自己推上神壇。
她會將博望侯視為神仙,一點也不奇怪。
南煙問道:“那他怎么說?”
鳳姝說道:“我記得那個時候他的神情顯得憂郁,甚至,有點無助。他跟我說——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一個無用的凡人。”
南煙的眉心微微一蹙。
這倒不像是一個曾經呼風喚雨,幫助高皇帝建國的博望侯說的話。
她說道:“他為什么要這么說?”
鳳姝道:“我也覺得奇怪,因為那個時候我已經病了很久,以為自己要死了,可她輕而易舉就救活了我,我就問他,你救活了我,像個神仙一樣,怎么會是個無用的凡人呢?”
南煙問道:“他說什么?”
鳳姝說道:“他跟我說,他雖然能救活我,卻沒辦法救活自己最心愛的人,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人。”
南煙的心驀地一顫。
沒有辦法救活自己最心愛的人?
博望侯最心愛的人,是誰?
是,塔娜公主嗎?還是——
南煙有些急切的盯著鳳姝:“他有沒有說他心愛的人是誰?你見到他身邊的人了嗎?”
鳳姝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竭力的想了一會兒,說道:“已經過去很多年了,我記不太清楚,但我沒有在他身邊見到任何人。”
“現在對他唯一的記憶就是,他是個從里到外都透著孤獨和哀傷的人。”
從里到外,都透著孤獨和哀傷。
聽到這句話,南煙的心不由酸了一下。
說起來,鳳姝是在很小的時候遇到他的,連那么小的孩子都能感覺到他的孤獨和哀傷,可想而知,這個人有多孤獨哀傷。
曾經威名顯赫的博望侯,自己名義上的大伯。
這些年來,你到底經歷了什么呢?
這時,鳳姝轉頭看向南煙說道:“沒想到,當初救我的人竟然是貴妃娘娘的大伯。”
南煙看了她一眼。
鳳姝道:“我應該感謝貴妃娘娘嗎?”
南煙淡淡的說道:“不必就你的人是他,不是我;與你有恩的人也只是他,不是我。”
鳳姝笑了一下:“貴妃娘娘倒是恩怨分明。”
她又接著說道:“不過,妾給娘娘帶來了博望侯的消息,是不是可以算作妾對娘娘有恩呢?”
南煙的眉頭微微一挑。
她可沒想到,有人竟然算計到自己的頭上了。
而且,還是這個這些日子以來,一直不聲不響的鳳姝。
南煙的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說道:“鳳昭儀想讓本宮如何報恩呢?”
鳳姝美麗的大眼睛轉了轉,說道:“這個嘛,倒也簡單。”
“哦?”
“妾聽說皇上喜歡喝茶,妾在西域各國游歷的時候,曾經學過那里特殊的茶的制法,一直想要讓皇上品一品,可是——”
她故意苦笑了一聲:“這個后宮人人都知道,皇上如今獨寵貴妃娘娘,別的姐妹幾乎難承雨露,而妾,更是數月都不能見皇上一面。”
南煙的眉心不自覺的一擰。
她冷笑道:“你想讓本宮勸皇上來寵幸你。”
其實這話已經說得很厚臉皮了,卻沒想到鳳姝竟然臉皮更厚的說道:“上一次賽馬會,妾想要借自己的能力,博得皇上青眼,可惜,被一些事情打斷了。”
“這些日子卻也明白,在后宮存活,不能沒有幫手,更不能沒有靠山。”
“你想要本宮做你的靠山?”
“若能得娘娘的垂顧,鳳姝,此生無憾。”
南煙是真的,沒想到她會跟自己說這些話。
才有些明白,在后宮的女人為了爭寵,有多無所不用其極。
說起來,自己是不是活的太輕松了?
不過——
再輕松也是自己的事。
于是她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原來鳳昭儀想要得到皇上的寵愛,這個嘛——”
鳳姝頓時斂起了輕松的表情,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南煙道:“不行。”
“為什么?”
“因為你所謂的這一點恩惠,不過就是說了幾句話,讓本宮知曉了一些塵封的往事罷了,對本宮現在而言,并沒有一點益處。”
南煙淡淡笑道:“在這后宮當中,誰也不愿意做虧本買賣啊。”
鳳姝也有些急了:“貴妃娘娘,這對你來說,可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呀。”
“說是舉手之勞,也算,可是本宮還是不愿意。”
“為什么?”
“因為,”南煙看著她,一字一字的道:“本——宮——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