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離開承乾宮之后,并沒有立刻回自己的翊坤宮,而是轉頭走向另一個蕭索的地方。
冷宮。
雖然外面已經是春意盎然了,但這個地方依然顯得那么蕭索冷清,就好像被世人遺忘了一般。
事實上,這里也的確是一個被世人遺忘的地方。
冉小玉陪著南煙走進去,原本是打算先去蘇嬤嬤的居所,但才走到半路,就遇到蘇嬤嬤徑直朝他們走來。
“貴妃娘娘。”
蘇嬤嬤直接過來叩拜道。
南煙點頭道:“嬤嬤快請起。”
蘇嬤嬤站起身來,然后抬頭,神情復雜的看了南煙一眼,說道:“娘娘此番前來,是為了見寧——”
話說一半才想起寧妃的封號已經被廢除。
“您是來見她的。是嗎?”
“是的。”
南煙倒也毫不奇怪,她會猜到自己的來意,問道:“她在哪里?”
蘇嬤嬤沉默了一下,說道:“她就在前面,不過她說,她不想見貴妃娘娘。”
“所以讓奴婢過來,請貴妃娘娘回去吧。”
南煙的眉頭都皺緊了。
她下意識的說道:“她為什么不想見我?”
但這句話一說完,她自己似乎也明白過來。
誰都有獨自舔舐傷口的權力,若是她淪落到現在秦若瀾的境況,她一定也不想見任何人,尤其不想見自己。
可是——
她的心里還有很多疑惑,想要問秦若瀾。
比如,當初,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從一開始就在騙祝烽,甚至不惜毀了自己的清白之軀,委身祝烽,也要讓他在跟太子的爭斗中敗下陣來。
她對他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雖然,現在說這些早已沒有意義。
但同身為母親,想到她這些年來面對著祝成軒,相對卻不能相認,這其中的苦楚;還有這一次,她為了兒子,甘愿獻身。
如果可以解開這一點心結,想辦法把她放出來,也好啊。
正想著,蘇嬤嬤又說道:“娘娘請回吧。”
“現在這個樣子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對她這些年來說,也許越痛苦,越解脫。”
南煙沒有想過,人需要這樣的“解脫”。
可想而知,秦若瀾的痛苦。
也許是自己不管怎么去想,都無法體會分毫的。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道:“好吧,我走,那她這些日子了——”
蘇嬤嬤淡淡的笑了笑:“有奴婢在冷宮,這些事情,娘娘還是可以放心。”
南煙自己也笑了。
是啊,蘇嬤嬤好歹也是秦貴妃留下的人,對秦若瀾自然比自己更親厚,怎么會讓她在冷宮受苦呢。
她說道:“那我過些日子再來,若是她想見我,也勞煩嬤嬤讓人過來傳個話。”
蘇嬤嬤點頭道:“奴婢知道了。”
南煙這才轉身離開。
冉小玉走在他身后,輕聲說道:“娘娘為什么對她這么好?”
南煙回頭看了她一眼:“怎么?”
冉小玉道:“她對娘娘,和娘娘對她,簡直是天壤之別。”
南煙笑了笑,她知道冉小玉是在為自己抱不平。
過去,秦若瀾在自己面前的態度,的確不怎么樣。
但,自己對別人的態度,很少取決于別人對自己的態度。
大多數時候,取決于自己怎么想。
自己現在就并不想對她落井下石,相反,面對這樣一個母親,她反倒對秦若瀾有了好感。
更何況,她沒有忘記祖母臨終前的話。
秦家跟自己的淵源,現在還沒有查明,但她隱隱感覺到,自己和秦若瀾,和秦家之間是有些關系的。
還有就是這個案子——
她一路跟冉小玉閑話著,不一會兒就回到了翊坤宮。
這時,聽福走上前來說道:“娘娘,刑部那邊派人來,要把這一次案子的卷宗收回去,封存歸檔。”
“哦…”
南煙想起來自己從刑部那邊拿回來的卷宗還沒還回去呢。
這一次的案子“水落石出”,刑部那邊自然要記錄在案了。
南煙想了想,對聽福道:“你傳話過去說本宮還要再看一天,讓他們明天來取。”
“是。”
聽福立刻便跑出去傳話了。
冉小玉看著南煙走到桌邊,開始整理桌上的卷宗卻不是收撿起來,而是拿起紙筆,開始抄錄上面的東西。
她疑惑的說道:“娘娘這是——”
南煙道:“這個案子還沒完。”
“不僅是我,其實皇上也很清楚,寧妃是為了救魏王而挺身認罪,但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我們還沒有抓到。”
一提到這個,冉小玉的眉頭也擰起來。
她說道:“這個人藏的好深。”
“嗯。”
“只是,現在寧妃已經認罪了,還能再抓到他嗎?”
的確,在寧妃已經認罪的情況下,就算查出來也沒有任何作用。
南煙咬了咬牙,堅定的說道:“不管有沒有用,我還是要辨明是非對錯。”
“哪怕這個人藏得再深,只要我心里想著,總有一天我會把他揪出來。”
冉小玉站在旁邊,見她這樣堅定,也點點頭。
走過來幫她一頁一頁的整理。
第二天,當她把所有的卷宗都抄錄了一遍,自己放好之后,才讓刑部的人過來取。刑部派來了一個新晉的刑部主事,是個皮膚白凈,眉清目秀的青年。
他叫劉越澤,是顧亭秋的門生。
一走進來,先就規規矩矩的向南煙請安,南煙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說道:“辛苦了。”
說完,便讓冉小玉把整理好的卷宗交到他手上。
劉越澤道:“勞煩貴妃娘娘了。”
說完,行了個禮,便要退出去。
南煙道:“你等一下。”
他又立刻站住:“貴妃娘娘還有何吩咐?”
“這件案子已經水落石出,那之前抓到天牢里的那些官員呢?放了沒有?”
“皇上已經放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還羈押著。”
“哦?哪些?”
這個劉越澤將關押著的官員的名字,一個一個的背了出來。
南煙有些驚訝。
一來,她已經聽出了,祝烽是將之前反對遷都的官員全都一網打盡;二來,有點吃驚,這個年輕人竟然把每個人都記住了。
是個可造之材。
不過,南煙聽過之后,發現少了一個人。
問道:“簡若丞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