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望著他,用一種蒼涼的聲音說道:“有很多,有很多事,妾都沒有弄清楚。就像——”
祝烽道:“什么?”
南煙輕輕地說道:“比如,她為什么傷害了皇上?皇上為什么恨她?皇上若真的恨她,為什么不殺了她?卻要留下他,這些年來,讓他們母子不能相認?”
祝烽道:“這,就是你要問朕的,全部的問題嗎?”
南煙靜靜地看著他。
兩個人這樣對視了不知多久,在安靜的陳乾宮中,響起了她幾乎些空靈的聲音:“其實,妾,最想問的是——皇上還愛她嗎?皇上若還愛她,那妾呢?”
祝烽從床邊慢慢的站起身,朝他一步一步的走過來。
并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低頭看著她幾乎通紅的眼睛。
不僅是幾天幾夜,徹夜未眠,布滿了紅血絲,更有一種淚水將要涌上來,被燙得微微發紅的樣子。
祝烽抬起手來,撫摸著她的臉頰。
然后說道:“你問這些話,難道你以為,朕過去跟你說過的話,都是騙你的嗎?”
“皇上不會騙人。”
南煙輕聲說道:“皇上只會,不把真相說完。”
祝烽的眉心又是一蹙。
南煙望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就像寧妃和魏王的關系,就像——就像你和寧妃的過去。這些事情,其實一直都在我的心頭,就像一根刺,一把刀,扎在我的心頭。”
“南煙…”
“皇上,若不把這根刺,這把刀拔出來,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我真的會痛得受不了,真的會死掉的。”
“皇上,皇上曾經說,許我妒忌,但其實從頭到尾,我并不妒忌任何人,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想要一個真相。”
說著,她的淚光也閃爍了起來。
看著她這樣,祝烽沉默了很久,終于長嘆了口氣,道:“好。”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床上高燒不退,因而昏迷不醒的魏王,讓人進來照顧他,然后帶著南煙走出了這個房間。
承乾宮外,仍然顯得十分的冷清。
即使祝成軒回來了,還沒有來得及變熱鬧,只有初升的陽光,淡淡的灑在墻角。
祝烽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你知道,朕當初,是不受高皇帝喜歡的皇子。”
“妾知道。”
“但其實,朕不止不受高皇帝喜歡,也不受兄弟們喜歡。”
南煙愣了一下。
回想起寧王,還有靖王對他的態度,實在想象不到,他們竟然也不喜歡祝烽。
不過,想來,自己看到的他的樣子,已經是他百戰功成,成為北方的戰神燕王,甚至,登基之后,成為炎國皇帝的樣子,但他的過去,自己是真的不知道。
“從懂事開始,大家在一起玩的時候,他們幾乎都不會帶上我,就算我去,也有一種不被接納,好像是外人的感覺。”
“那么多年,朕一直都是那樣過來的。”
南煙抬頭望著他的背影。
祝烽是非常高大,肩也很寬,每一次走在他身后,抬頭看他,都有一種仰望大山的感覺。
但今天,看到他的背影,卻驚覺他的孤獨。
他從來都是別人的依靠。
卻很少人知道,他在有的時候,也需要依靠別人,只是,他說不出來。
南煙輕聲道:“他們,為什么不喜歡你?”
祝烽沉沉的出了一口氣,好像憋著什么似得,沒有說話。
南煙說道:“為什么不喜歡你,總要有個原因,有個對錯吧,不能——無緣無故的就疏遠皇上,不喜歡你吧。”
祝烽卻沒有回答。
只是沉默著,又往前走了兩步,然后說道:“但秦若瀾出現在朕面前的時候,卻不一樣。”
南煙的心,忽的就是一沉。
終于說到秦若瀾了。
也說到了她的“不一樣”,她的“特殊”。
南煙的聲音微微的有些顫跡:“怎么個,不一樣?”
“她是太子少師的女兒,秦貴妃的侄女兒,雖然那個時候,秦貴妃早已經過世,但因為這一層關系,她經常出入宮禁,跟我們兄弟幾個一起玩。”
“她,沒有疏遠朕。”
“從相識之日開始,她對朕就一直很溫柔。那個時候,朕也才十七八歲,對她的溫柔,朕…十分迷戀。”
南煙沒有說話,只用力的握緊了拳頭。
指甲,都快要刺破皮膚,扎進掌心了。
那種輕微的刺痛感,讓她努力的壓抑著自己,過了很久,她才輕輕說道:“是嗎?”
祝烽繼續說道:“后來,大家漸漸的大了,開始有了男女之情。”
他突然停下來,回頭對著南煙。
用認真,也毫無防備的神情對她說:“那個時候,朕的確是喜歡上了她。”
“朕,真的很喜歡她。”
南煙說不出話來。
掌心痛,心里痛,可是,她無話可說。
應該說,那種情況下,很難不喜歡上秦若瀾吧,一個那么美的女孩子,天天在一起,而且,又是在冰冷的皇城內,唯一一個對自己溫柔的人。
試想,就算是自己,若當年在司家受盡委屈的時候,如果有一個像他一樣的人出現,那自己,恐怕也會傾心的吧。
只是,想是這樣想。
開口的時候,聲音卻因為哽咽,而微微的帶上了一絲顫跡:“我明白。”
祝烽深深的看著她。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卻是偏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然后說道:“那,后來呢?”
“為什么她又說,她對不起皇上,她傷了皇上。”
這時,祝烽的目光也微微的一顫。
好像有什么舊傷處,被硬生生的撕開了一樣,他慢慢的轉過身去,繼續往前走,然后說道:“你還記得,朕跟你說過的,葉荃的事嗎?”
“當然。”
葉荃,就是葉諍的哥哥。
原本是當時的太子派到北平燕王府,監視他的人,但因為祝烽救了葉諍,他也將祝烽當做了自己的恩人,沒有泄露任何關于他的消息給金陵那邊。
而后來,他死了。
祝烽道:“他在臨死之前告訴朕,向金陵那邊泄露消息的人不是他,朕就知道,朕的身邊,有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