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越往星羅湖的深處走,這里的霧氣越大。
祝烽站在船頭,看著周圍不斷在空中翻涌的霧氣,仿佛凝聚成形的鬼怪一般,掠過身邊。
他隱隱的,心頭也感到了一點沉重。
雖然,對于朝中的很多人來說,皇帝,也就是當年的燕王,是所向披靡的,但他自己卻很清楚,那是在跟倓國人作戰。
而水戰,他沒有必勝的把握。
更何況,這里是星羅湖。
高皇帝身經百戰,當然也有不少次的水戰,他比自己要厲害得多,但即便如此,他在位的時候,都沒能完全肅清星羅湖的水匪。
反倒,讓他們慢慢的坐大。
現在,再要對付他們,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到這里,祝烽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可是,掌心被刺穿的傷還沒有全好,手掌一用力,傷口就撕裂般的痛。
他咬緊了牙關。
不論如何,這一仗也不能敗。
畢竟,南煙的祖母,司老夫人還在那些倓國人的手里,之前聽他們說,那些倓國人的船似乎已經駛到了星羅湖的深處,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如何。
這時,船走過了一片寧靜的水域。
葉諍輕聲道:“皇上,你看前面。”
水霧中,隱隱的出現了兩個巨大的黑影,分布在一左一右兩邊的湖面上。
祝烽道:“那,是狼牙島。”
這兩天,寧妃一直在靜室內給他詳細說明星羅湖上的島嶼的分布情況,他也才知道,在天罡連環塢的最外側,有兩座島,形狀像是獠牙,呈現出一種防衛的姿態。
那,就是連環塢的外防。
這里駐扎了不少的人,每隔一段時間,這些水匪就會開船到湖上四處搜尋,一來是看看有沒有過往的商船;二來,也是巡邏,防止有人對他們發起進攻。
那天,擄走他們的人,之后又來襲擊他們的,應該就是這狼牙島上的水匪。
而他們,每個月的月初,會進入到湖心深處。
抓來的人,劫掠的貨物,都要送進去。
天罡連環塢的首腦總舵。
現在,那些人,應該還在狼牙島上。
祝烽緊緊的盯著那兩顆“狼牙”,沉聲道:“用旗語通知后面的船,準備發動進攻!”
“是!”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道:“阿日斯蘭。”
“果然是你。”
雖然是自己突然出現的,但此刻,阿日斯蘭卻有些驚訝于南煙的鎮定,即使,他也能清楚的聽到,她的氣息都變沉了。
他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你,知道我在這里?”
“不知道,”南煙盯著他,說道:“只是,懷疑。”
“為什么?”
“那天,我也站在這里的時候,我感覺到了。”
“雖然后來,你沒有現身,只跑出來了一只小兔子,但是,我感覺到了不對勁。”
“那,你為什么不喊出來?”
“那個時候,你們的皇帝不是就在這附近嗎?”
南煙看著他那雙明亮得好像兩盞燈的眼睛,沉沉的說道:“就是因為他在,我才不能說。”
“那個時候,這里只有他,和我,還有寧妃。”
“萬一有埋伏,你們會傷害到他。”
這一回,是阿日斯蘭露出了一點驚愕的神情,他看著眼前這個身材瘦小的女子,卻沒想到,一個這樣的小女子,竟然還會有如此堅毅的心性。
倒是讓他,有點驚喜了。
半晌,他微微的一笑:“司南煙,你真是讓本王驚喜。”
“每一次見你,好像都有驚喜。”
南煙沉著臉,道:“可是,南蠡王你給本宮的,卻不是驚喜。”
“而是驚嚇。”
“你,為什么要劫走我的祖母?她現在在哪里?!”
聽到她急切的逼問,阿日斯蘭想了想,說道:“這,也是你沒有暴露我的所在的原因吧。”
南煙咬著牙,道:“你們,最好沒有傷害她。”
阿日斯蘭平靜的說道:“傷害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這種事,本王做不出來。”
南煙沉著臉道:“可是,你們卻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從她的家里劫走,讓她一路上擔驚受怕。”
“阿日斯蘭,我可以告訴你,你們最好沒有傷到我祖母。”
“否則,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代價!”
阿日斯蘭看了她一會兒,沉沉的出了一口氣,說道:“本王可以向你保證,我們沒有傷害到她,一點都沒有。這一路上,原本,她一點驚嚇都不用受的。”
南煙的呼吸一窒。
原本,也就是說——
不等她開口,阿日斯蘭又說道:“不過,因為來到這里,遇到了觀音暴,所以,她多少還是受了一些驚嚇。”
“不過,比起我們,她好多了。”
“看來,她過去,應該有不少次來過這里。”
南煙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說道:“所以,你們會到這里來,真的是因為我祖母?”
“沒錯。”
“是她,指引我們來的。”
南煙的呼吸都變得有些沉重了起來,她下意識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沉沉的喘了幾口,又抬頭看向他:“她指引你們來這里?為什么?”
“這里有什么,是她想起來的?”
阿日斯蘭的臉色也慢慢的變得凝重了起來,說道:“原本,我們也想問她。”
“不過,進入到星羅湖之后,她又犯病了。”
“說話顛三倒四,什么都記不起來。”
“如果,沒有碰巧上到這座島,沒有碰巧到這座山上,也許,我們一輩子都不會發現這里的秘密。”
“秘密?”
南煙更詫異的看著他。
也下意識的往周圍看去,這里除了濃霧,就是在霧中若隱若現的那些石碑。
除了這些,這里還有什么?
還能有什么秘密?
“想知道嗎?”
南煙遲疑,更防備的看著他。
阿日斯蘭淡淡的一笑,說道:“其實,如果沒有發現,你的一生,也許也就這樣過去了。”
“但人,總想要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來的。”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