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祝烽站在高高的丹墀上,看著跪在腳下的這些嬪妃,還有跪在下方的那些官員。
他的臉上,仍然沒有一絲表情。
可是,南煙卻仿佛從他深邃而漆黑的眼瞳中,看到了一點如針尖般的刺。
他突然笑了一聲,道:“平日里,商議朝政,文武百官倒還沒有像現在這樣齊整。”
“敵國來犯,你們還會吵一架呢。”
“怎么,朕冊封一個貴妃,你們倒是齊心協力了起來。”
下面那些官員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時,成國公吳應求抬起頭來,說道:“皇上,實在是因為祖宗的成法不可改,高皇帝的遺訓不可違!”
“為了保我大炎王朝千秋萬代,皇上萬萬不可讓一個異國女子進入后宮!”
他的話音一落,周圍的人立刻附和了起來。
“是啊皇上,絕對不能冊封司南煙。”
“祖宗成法不能改!”
“高皇帝的遺訓,不能讓異國女子為妃!”
這些整齊的,充滿了壓迫感的話語,在皇城的上空傳開。
仿佛一個看不見的手掌,用力的壓在了每個人的頭頂,南煙只覺得全身都快要被壓垮了。
可是,那只仿佛一直撐在她背后的手,卻始終給了她一點不能倒下的力量。
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到底是真的存在,還是自己的臆想。
因為自始至終,祝烽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他只是冷冷的看著周圍所有的人。
那張俊美得如天神一般的臉龐,也帶著戰神的煞氣,冷冷道:“你們,都已經了解事實真相了?就如此篤定?”
有人大聲道:“皇上,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是啊皇上,司南煙是倓國人!”
此話一出,下面的群臣,更是哭喊成了一片。
連連磕頭,甚至磕得頭破血流。
“皇上,皇上不能改祖宗成法啊!”
“皇上若不答應,老臣等在此死諫!”
“皇上三思啊!”
不知過了多久,葉諍走上前來,輕聲道:“皇上,群臣義憤,是不是——”
祝烽抬手,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他慢慢的上前一步,看著下面呼喊不已的群臣,說道:“你們,不是要朕三思嗎?”
“可以。”
“朕每日,都會三省己身。”
“只不過,要想多久,就不知道了。”
“你們要跪,就在這里跪著吧。”
說完,轉身走了。
他一走,帶起了一陣冷風,南煙微微的晃蕩了一下,幾乎就要跌倒,幸好一旁的冉小玉急忙沖過來,扶住了她。
這場貴妃的冊封儀式,就這樣被中斷了。
不是完成,因為并沒有人被冊封為貴妃。
也沒有結束。
因為,自從皇帝離開大殿之后,前來朝賀的文武百官就一直跪在丹墀之下,不斷的向上請愿。
所有的人都在大呼著——
祖宗成法不能改!
司南煙不能當貴妃!
這樣的聲音,一直持續到深夜,都沒有消失。
雖然在后宮,尤其是在重華宮中,已經聽不到那些聲音了,但他們好像還是能在心里聽到一樣。
吳菀,高玉容,甚至連跟著他們回來的司慕蘭,都笑著。
尤其是司慕蘭。
她的心里狂喜不已。
沒想到這一次,自己竟然找對了。
自從知道司南煙在宮中受寵,她的哥哥,連同舅父,就開始動用一些過去沒有用過的人脈,打聽宮中的消息。
她也就清楚的知道,這位康妃娘娘,是司南煙的生死大敵。
所以,她找到了她。
更沒想到的是,這位康妃娘娘不僅真的阻止了貴妃的冊封大典,而且還讓她的父親,成國公帶動百官給皇上施壓。
畢竟,祖宗的成法,不能改!
一個倓國的女人,怎么能入后宮,怎么能當貴妃?
接下來,只要那些官員一直強壓,皇上一定會讓步,到時候——
她喜得抓耳撓腮,恨不得馬上就天亮,就看到司南煙敗落的那一刻。
高興過一陣之后,小太監小棋子跑了進來。
“娘娘,”他跪拜一番,然后說道:“成國公從外面傳了消息進來,百官仍然留在奉天殿前不回,連同那些觀禮的內外命婦,還有各國使節,都在向皇上請愿。”
“這就對了。”
吳菀冷笑道:“就是要這樣。”
“就是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司南煙是倓國人。”
“絕對不能讓她冊封。”
“國公還問,接下來他們要聯名上折子,應該如何痛斥司南煙,還請娘娘給出一些提點。”
康妃和安嬪對視了一眼。
畢竟,這就是后宮的事,當然要問他們。
可是,還真的不好辦。
司南煙平日里太小心謹慎,幾乎沒什么錯處被他們抓到,要誣陷她也很難。
康妃想了想,急忙說道:“這一次,皇上去北平,不是打仗了嗎?”
“是。”
“就讓他們在折子上寫,司南煙是奸細,因為她傳遞消息,才會讓倓國大軍入侵我國邊境。”
“接下來該怎么寫,他們自己知道了。”
小棋子笑道:“是。”
說完,便跑了出去。
司慕蘭上前,諂媚的笑道:“康妃娘娘真是機智過人。”
“這一回,司南煙肯定不要再想被冊封了。”
吳菀看了她一眼,有點不太想理她,但又不能真的不理她,只冷淡的一笑:“你還在這兒啊。”
“我還以為,你已經回到你家人身邊去了。”
司慕蘭愣了一下,急忙說道:“民女一心投靠娘娘,自然要跟在娘娘身邊侍奉。如今,這件事還沒能成,只怕隨時需要民女去作證,所以——不敢回去。”
吳菀看了她一眼。
心想也是。
直到現在,皇上還沒有正式的宣布,司南煙隨時都還有可能死灰復燃。
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這個女人,還有用。
于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對高玉容道:“既然這樣,安嬪,你安排一個地方給司小姐住吧。本宮累了,要休息了。”
高玉容立刻道:“是。”
說完,便帶著司慕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