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所離著朱家不算太遠，倆人也沒什么話說，只能默默往前走，不多時便來到了衛生所。
“媽，這就是朱同學。”嘉和領著朱婉瑛進了屋，笑嘻嘻說道。
巧蓮以前見過這個小姑娘，但是從來沒仔細看過。
此時細瞅一下，這丫頭跟她親娘還真是挺像的，差不多一個模子刻出來。
老朱頭一個媳婦，當初也是鄉里頭出了名的俏靈媳婦，而且很白。
天生的那種白膚色，哪怕是大太陽曬，都曬不黑，人們管這種叫做氣死太陽。
眼前這女娃也長的白白凈凈，看上去文靜秀氣挺招人喜歡。
就是這一身衣裳，打著一個又一個的補丁，補丁都摞一起去了。
腳下那雙鞋也是，不知道補了多少回，都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
這年月日子不好過，穿衣服打補丁正常，不過像這女娃一樣，補丁摞補丁的，也有，但不常見。
老朱那人挺能干的，以前跟張文廣他們冬天上山去采伐拖木頭，今年冬天又去粉坊干活了。
按說就算家里六個閨女，也不至于讓孩子穿成這樣。
巧蓮見過老朱家那個大閨女，就是老朱媳婦帶來的那個，穿的衣裳雖說不算多好，可也沒這么舊啊。
朱家三丫頭今年八歲，四丫頭六歲，巧蓮也見過，穿著打扮也還可以。
衣服有補丁不假，也就是膝蓋手肘補了補，沒有一個像眼前這丫頭似的補丁摞著補丁，都看不出原本的衣裳什么顏色。
巧蓮歎口氣，都說這后媽好，可好不好，細節里還是能看出一二。
一家六個孩子，唯獨這個穿戴都不如人，這個后媽好，也好的有限吧。
當然了，這是別人家的事情，她管不著。
“婉瑛是吧？來，過來，讓嬸子給你量一下身高胖瘦，等著嬸子回家，就幫你把衣服改一下。”
巧蓮笑呵呵的朝著那女娃招手，讓她來到自己跟前兒，然后找出一根皮尺來，給這女娃量了尺寸，用筆記下來。
“嗯，你這個子矮了點兒，也比佳媛姐姐那時候瘦了些。
幸好是裙子，稍微做一下改動也就差不多了。
行，我心里有數了，等著過幾天衣服改好了，我帶到衛生所來，你得空了過來試試。”
巧蓮可不想把衣服送去朱家讓這丫頭試穿，朱家孩子太多，保不齊把衣裳給弄成什么樣子了呢。
這不是小氣不小氣的問題，那衣服料子不便宜，又是她費了不少工夫做出來的，頂多也就是自家孩子用一下，她從來就沒打算給別人穿。
這也就是嘉和，不跟她商議就決定了，巧蓮不好讓兒子失信，所以才同意。
但是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衣服讓婉瑛來這邊試，試過了沒問題就拿回曲家。
等著演出那天，巧蓮會直接帶去縣里，在縣里用完了就趕緊收起來。
小氣一點兒沒錯，別到時候弄壞了，反倒惹一肚子氣。
朱婉瑛自然不曉得巧蓮心里想什么，只要巧蓮肯把衣裳借給她穿，就已經很好了。
“謝謝嬸子，嬸子可幫了我大忙了。
曲嘉和，也謝謝你啊，要不是你幫忙想主意，我就得從合唱退出來了。”婉瑛很感激的看了一眼嘉和。
嘉和伸手撓撓頭，笑了，“沒事兒，我也是第一回參加演出嘛，就想著上臺露個臉。
你說你要是不領唱了，估計我也得被刷下去，那我不是沒機會上臺露臉了么？”
嘉和嘿嘿笑著，沒了往日精明的模樣，平添幾分傻氣。
“對了，你穿多大的鞋啊？我回家去翻一下佳媛和玉淑的鞋子，看一看有沒有你能穿的吧。
你要上臺表演呢，穿這鞋子可不行。”巧蓮掃了一眼婉瑛的腳，歎氣道。
婉瑛一聽這話，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上，頗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兩步。
“嬸子，還是別麻煩您了，等我爸回來，我問問我爸，能不能給我買雙鞋吧。”
小女孩有點兒不好意思了，衣服人家借給她，還要借給她鞋子，這多不好啊？
雖然她很清楚，就算她爸同意了，她媽也肯定不會給買，那也不能全都麻煩別人啊。
巧蓮哪會看不出這丫頭心里想什么？于是就笑了。
“沒事兒，我記得佳媛有專門上臺的鞋子，你穿著應該可以。
就算你爸爸買了，也未必適合上臺演出，放心吧，等著我一起拿來。
這是你們學校的事情，也是咱公社的事兒，我能幫就幫一下。”
巧蓮都這么說了，婉瑛自然不好再拒絕，只能感激的給巧蓮行了個禮。
“嬸子，那就謝謝你了，真是太感謝了。”
沒有人家幫忙，她是別想登臺演出，她媽絕對不肯給她做衣裳買鞋子的。
不管什么時候，懂禮貌有規矩的孩子，都比較招人喜歡，巧蓮自然也不例外。
眼前這小丫頭本身就長的挺好，又會說話，還這么懂事，巧蓮覺得幫個忙也沒啥。
“你這丫頭，還這么多禮呢。
好了，衣服和鞋子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的排練，好好演出吧。”
學校老師既然能選這丫頭，就證明這丫頭的確有實力，既然是個好苗子，那她幫一把也沒什么。
“好，我一定好好練，不讓嬸子失望。”婉瑛抬頭看著巧蓮，很是堅定的說道。
“嬸子，我得趕緊回家了，時候不早，我媽哄著妹妹呢，我回家做飯去。”
外頭天色有點兒暗了，婉瑛擔心回家晚了又要挨打，哪里敢耽誤？跟巧蓮說一聲之后，轉身就往外跑。
“媽，我去找她的時候，她媽打她了，我在外面聽的可清楚呢。
不過我問她的時候，她沒承認。”
嘉和跟著出去看了一眼，見婉瑛跑的沒了影子，不由得歎了口氣，回頭跟巧蓮還有嘉俊他們說。
“啊？她媽打她啊？不是說她媽挺好么？咋還打她呢？
那她干啥不承認啊？說了別人才能幫她不是？”
嘉俊一聽，瞪大了眼睛張大嘴，有點兒想不出來，那么個乖巧懂事的女娃，為啥還會挨打？
他們家只有男孩子會挨揍，爸爸媽媽從來都不捨得動姐妹們一指頭呢。
巧蓮瞅了孩子們兩眼，“你們啊，還是太小了，想事情太天真。
她說出來又能怎么樣？這年月，別說是后媽了，親媽就不打孩子？
說了別人也幫不上忙，保不齊她還要多挨揍呢。
倒不如不說，外人都覺得她后媽挺好，為了名聲，她也能少受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