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著淡色墨畫的油紙傘撐在頭頂。
傘下,紅衣少年背著白裙女人,緩慢而堅定地往前走去。
細細密密的雨,從油紙傘邊緣滑落,淡淡的水霧彌漫在空氣里,整座城都透著濕潤的氣息。
風華雙手摟著少年的脖子,手里還拿著傘,說:“不知道這場雨什么時候才停,以后下雨天還是不出門的好,否則啊一定會嚇壞別人,不過就是有點可惜…”
“可惜什么。”
“挺喜歡下雨天。”
鋪天蓋地而下的雨,仿佛能洗盡世間一切陰暗污穢。
她伸出手去,卻最終只是在傘緣停下。
一指之距。
衛青瓷眼角余光瞥見這一幕,突然頓了頓,然后他的聲音似透過雨幕傳來:“…你有沒有想過,重新投胎?”
十六年后。
金陵城,賞芳胭脂鋪門前掛起大紅色燈籠,貼上大紅喜字。
有人路過,忍不住問:“這是什么喜事啊?”
胭脂鋪的小廝們喜氣洋洋的回道:“咱們金陵百年胭脂鋪的主人衛公子,要成親了!”
“恭喜恭喜。”
“不知娶的是哪家美嬌娘?”
有人消息靈通,一臉得瑟的道:
“——城西梅家,胭脂小姐。”
胭脂,梅胭脂。
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啊,好像在哪里聽過。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仔細回憶,就會想起十六年前南宋國朝堂上曾經經歷過一次風云變幻,前中丞大人衛章狀告大奸臣魏嵩的七宗罪中最后一宗,他被謀害的未婚妻,正是叫做梅胭脂。
時間總是令人遺忘的良藥,現在還能記著這件事情的人,已經不多。
人們如今只知道金陵城內那間百年胭脂鋪的主人衛公子,即將要迎娶的新嫁娘名梅胭脂。而不知前中丞大人的未婚妻也叫這個名字。
不過,喜事總歸是讓人高興的。
那天,來看熱鬧的人很多,金陵城街道兩旁圍滿了百姓。
銀子換成銅錢,一路拋灑出去,每個人臉上眉開眼笑,嘴里說著恭喜的話,直到大紅喜轎進入胭脂鋪——
“這位衛公子很是年輕啊。”
“感覺他十六年前就是這個模樣,真是駐顏有術,駐顏有術。”
“那不是廢話么。人家可是開胭脂鋪的,祖傳駐顏秘方了解一下。”
前來吃喜酒的客人都被送回,少年一身大紅衣袍,肌膚如美玉,雪白精致的臉頰染上微醺醉意的薄薄緋色,愈發顯得絕色。
眾人口中的新嫁娘,沒有像尋常女子一樣端端正正的坐在鋪滿紅棗桂圓蓮子的床上,乖乖等著夫君來掀起紅蓋頭。
而是——
自己掀了紅蓋頭摘掉鳳冠的女人,烏黑長發披在肩頭身后,坐在八仙桌前,提壺倒了一杯酒,纖手握杯漫不經心地搖著,慢慢地品。
見到少年推門進來,還宛如一個主人般招呼他,抬了抬精致的下巴,“終于來了啊,坐。”
衛青瓷反手關上門,腳步慢慢悠悠地走過來,在她身邊位置坐下,攜著一身似蘭非麝的幽幽酒氣。
分外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