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笠薰當即皺起了眉心,一把拉住了葉清秋的胳膊。
葉清秋轉頭朝著她輕輕笑了笑,“只是去做筆錄。”
“不行!”
葉笠薰劈聲打斷了她的話,強勢的容不得一絲拒絕。
一旁的執法人員臉色也雙雙沉了幾分,“這位女士,如果您再繼續妨礙公務,我們很有權利依法處置您。”
“你們敢!”
“我跟你們走!”葉清秋突然搶斷了葉笠薰的話,“姑姑,這里不是國外。”
葉笠薰瞇了瞇眼睛。
這么多年在外面被慣的慣了,國內的情勢,她倒是漸漸淡忘了許多。
“姑姑,你先回去看爺爺,安排人守著我爸一些。我先跟他們走一趟。”
“還有,姑姑,你能不能先走,我不想讓你看到我被帶走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在送我去做什么一樣”
她承認這個時候想起這種聽起來格外矯情的事情實在有些可笑,但是,她大概就是這么矯情的人。
葉笠薰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什么該安排什么該處理的都還沒有做,我什么都不懂,您回來就靠您來安排了,不用跟我去,節省一些時間,做些其他重要的事情。”
葉笠薰沉默了兩秒,“好,我安排好馬上去接你。”
葉清秋點點頭,“嗯。”
葉笠薰離開后。
兩位執法人員走上前,一人抬起了她的雙手,另外一個人從身上拿出了手銬。
看到那雙手銬,葉清秋的眸子突然縮了縮,連忙將雙手收了回來。
剛剛淡漠妥協的樣子,突然被驚恐和慌亂取代。
“你們要干什么?”
“葉小姐,您是犯罪嫌疑人,為了不必要的麻煩,請您配合我們。”
“我不要我不要戴它!”
她是葉家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戴那種東西。
“我答應了要跟你們走,我不會跑,所以不需要這種東西!”
為首的警官再次道:“如果您不配合,就別怪我們采取強制性的必要行動了。”
強制性 實際上他們也這么做了,根本容不得葉清秋反駁,便緊抓著她的雙手,“咔”地一聲,那雙纖細白皙的手腕上就那樣多了一副冰冰涼涼的手銬。
葉清秋鼻子突然酸了酸,死死咬著唇,眼淚險些從眼眶里落下來。
雙手緊緊握成拳,渾身顫抖著,又緩緩松開。
被兩個人夾在中間剛走沒兩步,安全通道的門口,厲庭深修長的身形就那么筆挺地站在那里,臉色漠然冷峻,一雙眸子平淡又深沉地看著她。
她緩緩停下了腳步。
“厲先生。”
為首的警官朝著他點了點頭。
厲庭深的眸子卻一直看著那個被他們夾在中間的女人的臉,視線又緩緩落到她雙手上那只冷森森的手銬上。
他的眸子細不可察地縮了一下,放在西褲口袋里的手緊緊握了起來。
半晌,他開口,“還要不要跟你姑姑走?”
葉清秋渾身冰冷地看著他,明明是炎熱的酷暑當季,她卻覺得周圍密密麻麻的寒氣從身體里的每一個毛孔里鉆進了身體里。
那一張漂亮的臉蛋剛剛明明有著恐懼和慌亂,現在面對著他。
從平淡,到憤怒,到冷漠,再到唇畔掛起諷刺的淡淡弧度。
“這就是你給剛剛說過的別惹你的下場嗎?葉家還沒倒呢,厲庭深,別說我沒有傷人,就是我真的傷了人,葉家也總會保我平安無事,你想用這種方式讓我妥協?告訴你不可能!你能關我幾天?”
厲庭深狹長的眸子瞇起顯得更加危險,深沉看不到底深淵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張牙舞爪地掙扎著要攀爬上來,口袋里的手再次死死攥在一起,在所有人都看不到地地方,任由手背凸起根根青筋,任由骨節泛起森森青白,任由掌心的血液停止流動。
“見好就收,葉清秋。”
他緊繃的聲音啞透了,喉間像是被什么生生梗著。
葉清秋卻笑了,喃喃咀嚼著他的話,“見好就收”
低頭看著手上那只銀色的泛著寒光的手銬,“這就是你給我的示好嗎?”
她說完,沒有再看厲庭深的表情,也沒有再打算等他說什么,而是率先邁開了腳步。
“剛剛不是要急著回去錄口供嗎?現在不著急了嗎?就算你們不著急,我也急著回家。”
身后兩個執法人員馬上跟了上來。
走出醫院之前,葉清秋又突然停下腳步。
看著手上的手銬,淡淡道:“能不能幫我遮一下?”
執法人員依言在前臺借了一套防護衣,繞在了上面。
葉清秋眸子閃了閃。
很丑。
真的丑。
上了警車直接去了最近的警局。
她直接被帶到了審訊室里。
她被安排坐到審訊椅上,忍著心中的忐忑,故作輕松的環顧四周。
審訊室不是很大,對面有一塊單面玻璃,墻壁的角落上有監控器,對面的審訊桌染了一層廉價的漆,上面擺著一個錄像儀,其他的再沒什么值得可提的。
辦公環境,并不怎么樣。
兩個穿著制服,腰間配著手槍的執法人員在旁邊面無表情地筆挺站著。
審訊并沒有馬上開始。
葉清秋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低頭用手扣著桌板上掉了一點漆的地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她在想,她還是看過警匪片的。
有些人拖著不馬上審訊大多數是在搞心理戰術。
可是他們有必要嗎?
又不是她傷的人。
聽訊室里的門打開,厲庭深跨步走了進去。
隔著單面玻璃,淡淡看著坐在審訊椅上,表情淡漠的葉清秋。
不出一分鐘,審訊員便推門進來了。
說是配合調查,來錄筆錄,這明明是審訊。
騙子。
所謂的筆錄開始。
審訊員讓她自己說當初的經過。
她完全配合的說了。
她所想得到的任何細節都說了。
包括她跟連理理說她和厲庭深已經結婚事情,還有問她厲庭深是不是愛她這種話 “她精神不正常,就是個瘋子,拿著刀子朝著我發瘋,最后也是她自己,突然握著我的手,刺向她自己的”
說到這里,葉清秋突然愣了一下,指尖微微顫了顫,“她抓著我的手刺向她自己的,這應該不算我傷人吧?”
審訊員沒有回應她。
葉清秋皺了皺眉,“筆錄結束了嗎?如果結束了我是不是能回去了?”
厲庭深的視線一直淡淡看著她的表情,良久良久,才又緩緩開口道:
“她是這件事情最緊密的參與者,是不是蓄意傷人自然不會聽她一面之詞,在此之前,她應該不會離開這里,對么?”
肖楚也跟在厲庭深旁邊陪聽,聽到厲庭深這話,眼皮突然劇烈跳動起來。
厲總這是想要做什么啊?
他這是要將太太關到警局里嗎?
可是后來再想想,畢竟傷的人是他自己的母親。
有這樣的反應似乎也算是正常。
那畢竟是太太啊?
更何況,太太剛剛把所有的過程都說了,聽起來還算流暢沒有一絲猶豫。
他這是不相信嗎?
執法人員當然點頭,“既然是犯罪嫌疑人,事情沒有查清之前,我們自然不會放人。”
審訊室的門打開,有人到審訊員跟前低語了幾句話。
葉清秋看著審訊員低頭一邊聽著一邊點頭,心里突然不安起來,她再次開口:
“是不是結束了?我要回去了!”
“抱歉,葉小姐,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您還不能走。”
葉清秋放在桌板上的手突然劇烈地抖了一下,臉色瞬間像是被抽干了血,開口連聲音都發著顫。
“所以你們是什么意思?”
葉笠薰沒敢跟臥病在床的老爺子說葉清秋被帶到警局的事情。
心里惦記著葉清秋,左右幾年不曾見過的父女兩個,也只不過是在老爺子的病床前待了不足十分鐘,便匆匆離開。
趕到警局的時候,審訊剛剛結束。
然而她在外面只是等了兩分鐘,沒有看到本應該要出來的人,已經將耐心耗完。
外面幾個人也在處理著其他事情,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她冷著臉站起身,大步朝著里面走去。
“哎,這位女士!”
有人中途看到她,連忙喊了一聲,葉笠薰的腳步更快了幾分,結果卻被局里的人上來攔了下來。
“讓開!不是說要把人帶來配合調查做筆錄嗎?帶到審訊室做筆錄嗎?錄完了嗎?!把人給我交出來!”
“女士,你冷靜一下,審訊結束人自然會出來”
“你們現在也承認是審訊了是嗎?!我就知道”
她正不依不饒,旁邊的一扇門突然被打開,厲庭深的身影從那道門里款步走了出來。
葉笠薰當即頓住,冷冷看著他。
厲庭深也第一時間看到了她,停下了腳步。
葉笠薰甩開禁錮著她人的手,大步走了過去,仰頭看著比她高出太多的男人。
“清秋呢?”
她沒有等到厲庭深的回答,從厲庭深剛剛出來的門旁邊的門,突然被打開。
兩個人帶著葉清秋走了出來。
看到葉笠薰,葉清秋蒼白的臉終于有了無助害怕的情緒,可是隨后也看到了站在旁邊的厲庭深。
剛剛想要開口向葉笠薰求助的她,生生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他在這里?
她的視線落在他背后還沒有關上的門上,肖楚還站在門口。
所以,他不僅在這里,剛剛還全程看著她被審訊的全過程。
還有,作為犯罪嫌疑人要扣押在這里的決定 捋清了一切,她突然涼涼笑了一聲。
厲害呢 葉笠薰看到葉清秋手上的那只手銬時,常年沉淀沒有泛濫的怒氣如今一波接著一波的涌上來。
“為什么要拷著?”
“姑姑。”葉清秋突然出聲,“他們不打算放我回事,我不想在這里待著,我要去醫院看爸爸,我還沒看爺爺,我還要找葉澤哥”
葉笠薰馬上點頭,“好,你別急,我來安排。”
“沒有必要安排。”一旁的厲庭深突然緩緩開口,在葉笠薰的視線投過來的時候,“事情沒有調查清楚,就是她傷了我母親,無論如何,她現在都出不去。”
葉清秋臉上的表情突然一僵。
葉笠薰盯著他那張淡漠冷峻的臉,突然上前,揚手狠狠打在了厲庭深的臉上。
厲庭深整張臉都被打得偏向了一側,鮮紅的五指印瞬間在那張清俊的臉上顯印出來。
“清秋母親去的早,這一巴掌是我替她母親打你!”
厲庭深的下頜倏然緊繃起來,手腕上瞬間繃起明顯的筋骨。
“知道女人嫁人的意義是什么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夫家才是一個女人后半輩子的家,丈夫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避風港,是她要信任依賴一輩子的人!葉家兩個頂天柱現在前后倒下,她正茫然無助的時候,你做了什么?”
葉清秋的眸子閃了閃。
啊她突然想她媽媽了。
嗯所以她一直厚臉皮糾纏著來的丈夫,不是她的天,不是她的地,不是他的避風港,也不是那個讓她依賴的人。
這個時候她真聽不得這些。
哪一點都太戳她的淚點了。
而厲庭深就著被打偏的臉,視線落到她的臉上。
面無表情,無動于衷地看著她,聲音低啞執著:
“還走嗎?”
葉清秋用力咬住了唇,“厲庭深,我爸還在醫院”
“所以,還走嗎?”他仍是這一個問題,固執到偏激。
葉笠薰瞇起了眼睛,“清秋”
“厲庭深,你覺得我們真的還有可能在一起嗎?我爸要走,我一定會跟著離開”
厲庭深淡淡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他轉回頭,收回視線,落在葉笠薰的臉上。
“如果你對葉家的權勢那么有自信的話,可以試試,你到底會不會把她弄出去。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弄得出去,你們憑本事走。弄不出去,我們三天后法院見。”
葉清秋的呼吸突然一致,渾身冰冷的僵在原地。
厲庭深說完,再也沒有看她,邁開腳大步離開。
身后,葉清秋恍惚迷茫的聲音涼涼傳來,“你又要告我嗎?厲庭深,我爸在還在icu,你非得在這個時候告我嗎?”
厲庭深的腳步緩緩停下,一旁還處在震驚當中的肖楚看到了厲庭深抬起的右手捏著左手的袖沿,價值不菲的白色襯衫袖口,已經被他捏的變了形。
“很簡單,只要你說不走,你馬上可以出去。”
葉清秋盯著那抹筆挺修長的身形看了良久,才冷笑出聲。
“我說不走,你就信嗎?”
男人的身子狠狠僵了僵。
“你不信的。”
葉清秋兀自說道,“我說真的你不信,說謊你也不會信。你說,我們還怎么走下去?厲庭深,我跟你,過不下去的”
良久,厲庭深邁開腳步,朝外走去,只冷漠丟下兩個字。
“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