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你做的很好。”
葉清秋還是笑,“我也覺得我做的很好。但我看你對我好像很不滿意。”
護士這個時候才察覺出來兩個人的氣氛不對,趕緊抓緊時間收拾好東西,匆匆忙忙出了病房。
“因為你做的很好,所以,你既然不喜歡待在醫院,那我就出院繼續讓你照顧。你哪里看出來我對你不滿意了?”
厲庭深的語調還是平平淡淡,無波無瀾地解釋著。
看起來極具富有耐心,好像生病住院需要照顧的人不是他,而是葉清秋。
葉清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生病住院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有些話不必非要我親口說出來,以后發生什么事,我也不會推托是誰的責任,你安心養傷就是。”
厲庭深終于是蹙起了眉,他放下筷子,抬眸看向葉清秋,“你說的以后會發生的事是什么事?”
葉清秋抿了抿唇,“沒什么?隨口一說。”
厲庭深不相信她是不是真的隨口一說,但是卻相信他如果繼續問下去,她也不會給他真正的答案。
“肖楚一直在外面等著,我看你應該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再休息,他大概給你帶了不少事情來。”
葉清秋起身,先是打開了病房門,讓肖楚進來,然后給厲庭深身邊放了一杯水,“我就不打擾你了。”
肖楚將筆記本和一摞文件放到沙發茶幾上,趕緊將厲庭深面前的碗碟撤了下來。
葉清秋出了病房,知道將門關上,她才徹底擺脫掉一直放在她身上的那道冷漠的視線。
肖楚也察覺出兩個人云淡風輕之下的僵持,但是他毫無頭緒,只能按部就班向厲庭深匯報公司里的情況。
葉清秋在凉絮兒面前站了很久,最后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凉絮兒剛剛吃完午餐沒多久,靠坐在床上,冷眼看著她進來。
“你來做什么?”
葉清秋:“看看你快死了沒。”
似乎是習慣了葉清秋這種讓人膈應的話,凉絮兒倒是沒有多大反應,反而是扯唇笑了笑。
“抱歉,讓你失望了。”
葉清秋走到她身邊,伸手掀開了她身上的被子,凉絮兒不能動,只能表情上表達不滿和憤怒。
“你干什么?”
葉清秋看著她那雙被包裹的結實又厚重的雙腿,眸子微微縮了縮。
隨后,她淡淡收回手,視線掠過她包著紗布的手。
“果然很失望。”
凉絮兒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死不了就少給別人找點麻煩,現在是個廢人,都能把別人弄傷你也是好本事。”
凉絮兒蹙眉,“你什么意思?”
葉清秋看著她靠坐在那里的樣子,突然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腦袋一般,突然之間想通了什么。
她有些諷刺地扯了扯唇,淡淡道:“厲庭深有傷在胳膊上,從你這兒回去傷口二次開裂,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打了一架。”
凉絮兒神色頓了頓。
胳膊上有傷,那他剛剛還抱她…
心中突然涌上一種好像叫喜悅的情緒,微動的唇角也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緒,意識到病房里還有葉清秋,她立即壓下心情,抬頭看向她。
葉清秋這個時候剛好打開門,走了出去。
她沒有錯過凉絮兒唇角泄露的喜悅。
這猶如是一道數學題,且過程和答案都只有一個。
凉絮兒的那抹笑,就是給她的答案,還是驗算過后的。
她沒打算離開醫院,但是現在卻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這里繼續待下去。
回家,洗澡,睡覺。
肖楚一直守在厲庭深身邊,兩個人偶爾的對話都是關乎工作的事情。
葉清秋離開病房半個小時,房門終于有了動靜,肖楚剛剛要放松一下緊繃的神經,但是看到來人,臉上剛剛提起來的笑瞬間凝固。
門口的女人態度恭敬,“先生您好,我是葉小姐雇來照顧您的看護,您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請盡管吩咐。”
肖楚偷偷掃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臉色依然很冷漠,但是卻明顯比剛剛更讓人膽寒。
看護也無端被嚇了一跳,有些無措地看著一旁的肖楚。
厲庭深沒說什么,問了肖楚兩句有關文件上提及的公事,之后便合上文件,站起了身。
肖楚彎身收拾已經處理好的文件。
厲庭深已經出了病房。
凉絮兒還是中午的姿勢,靠坐在床上,面前的小桌子上橫著一個平板電腦,正在看電影。
看到厲庭深又過來,她揚起笑臉看他,“庭深哥…”
厲庭深看到她的姿勢,走到她旁邊,“坐了一下午?”
凉絮兒點點頭。
厲庭深神色淡然地彎身,抬起雙臂明顯是又要抱她,結果卻被凉絮兒拒絕。
“我可以找別人幫我的。”
厲庭深看了一眼旁邊從葉家調過來的女傭人,“誰會幫你?”
凉絮兒抿了抿唇,“其實可以的…小心你手臂的傷口再裂開。”
厲庭深彎下的腰頓住,直起身,垂眸看她,“怎么知道的?”
凉絮兒有些不想提及,但還是道:“…葉清秋下午來過。”
黑眸沉了幾分,不過還是將凉絮兒安置好躺到了床上。
“你的傷口…”
“沒事。”
他態度向來冷淡,凉絮兒不知道再說些什么。
葉清秋晚上也沒來,但是卻給她請的護工打了電話詢問情況。
兩個人沒說多久,收起電話,厲庭深看她,“她都說了些什么?”
“哦,沒什么,知道您沒事她挺放心的,還特意叮囑讓我多小心您的胳膊,她明天再過來。”
葉清秋第二天中午才來,十二點過了一點,厲庭深在病房。
她的精神比昨天看起來好了很多,清清爽爽,很有活力。
她不喜歡醫院的理由就是根本不需要理由,這種地方不會有人喜歡。
“你昨天休息的很好。”厲庭深淡淡開口。
“還不錯。”將食盒放到他跟前,“給你帶了雞湯,味道很不錯。”
護工上前將桌子升起來,把食盒里的食物都擺了出來。
清淡且豐盛。
厲庭深看著面前的午餐,因為今天清爽活力的葉清秋而還算得上不錯的心情瞬間冷了下去。
“怎么了?不合胃口?”葉清秋問。
厲庭深看她,“為什么只有一份?”
葉清秋有些意外,“不夠嗎?這完全是按著你平常的飯量準備的,只多不會少。”
“所以,你不陪我一起吃?”
葉清秋頓了一下,突然發現原來是他在鬧別扭,“哦,我在家吃過了。”
厲庭深沈著臉,將面前的飯菜推開。
“那我也不吃了。”
葉清秋愣了一下,“你威脅我?”
厲庭深轉過臉,沒有說話。
葉清秋見狀,笑了一聲,“吃不吃飯是你自己的事情,餓肚子也是你自己難受,你覺得我會在意?”
厲庭深還是沒說話。
葉清秋盯著他看了半天,知道這男人現在油鹽不進。
咬了咬牙,她走到他床邊,坐下,拿起了旁邊的筷子。
“吃!趕緊吃!”
厲庭深的唇角若有似無地勾了勾,轉過頭看她,“你把我筷子拿走了我怎么吃?”
葉清秋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剛想要妥協把筷子遞給他,他又開了口。
“正好,我的胳膊不方便。”
這意思葉清秋還是能聽得出來的,紅唇動了動,一些話她差點脫口而出,但是最后還是忍住了。
“難道昨天是誰喂你吃的嗎?”
“別人也沒資格。”
葉清秋氣笑了。
沒想到外表一本正經的男人,無賴起來也可以這么無恥。
以后幾天,厲庭深的傷一直在恢復,中途也沒什么意外,也很快便辦理了出院,到家里養著。
連理理想要親自照顧他,最后被厲庭深拒絕,當著連理理和葉清秋的面直言說這是葉清秋分內的事情,要照顧也是她來照顧。
這話連理理沒反駁,葉清秋也沒說什么。
實際上,葉清秋哪兒是照顧人的人。
厲庭深回到家的幾天,別說她照顧他,她自己倒是更像是一個小祖宗。
葉劍云的身體突然抱恙。
葉清秋得知消息就馬上回了葉家。
葉澤說,從得知涼絮兒出車禍住院,他的情緒就一直不太高,以至于現在反應在了身體上。
回到家,葉劍云正在花園里曬太陽,旁邊擺著茶盤,人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挺會享受,哪里像是身體不舒服的樣子。
但是走近了看,葉劍云的臉上帶著明顯的病態,眉宇間籠罩著一層灰暗,縱然是溫暖明媚的陽光,都穿不透。
“爸。”她輕輕叫了一聲,葉劍云眉心動了動,然后緩緩睜開了眼睛,“你怎么回來了?”
“你身體不舒服。”
葉清秋直接彎身坐到了他對面的椅子上,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葉劍云也沒辦法否認,既然回來了,那肯定是得到消息了。
嘆了一口氣,“…出了那么嚴重的車禍…簡直心驚膽戰…”
除了這個,葉清秋也想不到他突然不舒服的理由了。
“人沒事,就是休養的問題,再嚴重也都已經過去了,不必在這件事上過分在意,沒意義。”
葉清秋淡淡安慰,聽起來沒有一點感情。
葉劍云看了她一會兒,“…其實每個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
葉清秋不明所以,“既然這樣,您就更應該自私一點,不是您自己的事情,都不要去操心。這么多年您還了解的不夠嗎?就算付出的再多,能得到什么回報?”
“也別跟我說我們問心無愧就好,在我看來,問心無愧就是明擺著給人蹬鼻子上臉的機會,你問心無愧,對方越覺得你對他的付出是理所當然。我付出就是要回報的,我憑什么要無條件對另外一個人好。”
葉劍云在商場上混跡這么久,一些最現實不過的事情他又怎么不懂?
可是正因為經歷了冷暖世故,才覺得唯獨要對家人更好一些。
因為除了家人能真心誠意地對待彼此,別人,永遠不會。
“別只顧著安慰我,一些事情,你也不用太計較,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無奈,只要庭深對你沒有二心,你別總是跟他鬧…”
葉清秋纖長的睫毛突然動了動,胳膊撐在椅子的扶手上,瞇著眼看著不遠處在陽光下開的正艷的五顏六色的菊花,目光跟聲音一樣幽幽遠遠。
“說的好像我總是跟他無理取鬧一樣。”
葉劍云輕輕嘆了一口氣,“我是讓你把心態放寬些,誰都知道你喜歡庭深,越喜歡在乎的就越多。總之他人是你的,他也不至于做出些讓人詬病的事,主要你幸福最重要。”
葉清秋輕輕笑了笑,“您都這么肯定他了,那我對他的信任肯定比您只會多不少的,您放心,不用擔心我。”
葉劍云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最后無聲點了點頭。
葉清秋這一遭,算是明白了葉劍云的顧慮。
畢竟是父女,他們心中想到的事情,不謀而合。
實際上,葉清秋不是傻子,葉劍云更不是。
從涼絮兒車禍后,兩個人的心底,就已經有一根荊棘,發了芽。
厲庭深的傷痊愈,恢復了往日的生活作息。
葉清秋同樣,打工還完了債,就安安分分地去學校上課去了。
除了周末,兩個人早上一起出門,下午大概有一半的幾率厲庭深會接她一起用晚餐或者一起回家。
不過現在,連一半幾率的一半都沒有了。
年底,每家公司都很忙。
厲庭深可能更忙。
今年寒假前的最后一個周末,葉清秋跟厲庭深商量好了去公司給厲庭深送午餐。
這次的周末比往常的周末多了些人,臉色凝重地忙碌著手里的工作,大概是哪里出了差錯,又或者擠壓了太多未完成的工作。
尤其財務部據說已經加了兩個禮拜的班。
幾個部門領導被厲庭深困在了會議室,聽秘書們的私語,氣氛很不好。
葉清秋去辦公室等著,還沒坐幾分鐘,辦公室的門就被打開,有人急匆匆地大步跨了進來,直奔厲庭深的辦公桌。
意識到沙發上坐著的人,他頓了一下,“…葉小姐?”
葉清秋挑起了眉,看著他,漂亮的眸子轉了轉,托著下巴淺淡地笑道:“以前沒見過你。”
能隨便進厲庭深辦公室的人并不多,就連秘書也不可能隨意進出,除了他的特助肖楚外,而且看這個男人對厲庭深辦公桌的布置異常熟悉的樣子…
這么一號人物,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是肖胥,是厲總的助理。”
葉清秋眉頭微微動了動,“他把肖楚開了?”
肖胥拿到了手中的文件,有些匆忙道:“肖楚是厲總最得力的助手,厲總最近安排他在醫院照顧人,所以我才有機會替厲總效力…不好意思,葉小姐,厲總還在等文件,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