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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往事

  仆役領著李丘來到大堂。

  一個身形高大,相貌中等,已有幾分蒼老之相的中年大漢,身穿寬袍坐在椅子上。

  他似乎受剛剛那個繡金錦袍青年的影響,眉頭微皺臉色不大好看,喝了一半的茶水被擱置在一旁桌上。

  “老爺,客人帶到。”仆役道。

  歐陽軒揮了揮手,仆役告退。

  他看向李丘,目光微凝,開口問道:“你找我有何事?”

  歐陽軒一上來便開門見山,李丘看得出他心情不好,應該是懶得客套。

  “我今日來拜訪歐陽大師,是想求歐陽大師出手幫我重鑄一柄刀。”李丘拱手道。

  歐陽軒皺了皺眉,求他出手鑄刀的人很多,求他出手重鑄一柄刀的倒是很少見。

  他現在已經幾乎不怎么鑄刀,覺得鑄造一些尋常的神兵利器很沒有意思,唯有鑄造絕世神兵才能讓他提起興趣,感到有挑戰性。

  “你那柄想讓我重鑄的刀是絕世神兵嗎?”歐陽軒問道。

  “不是。”李丘搖頭道。

  歐陽軒剛欲開口送客,卻聽李丘接著道。

  “但它有成為一柄絕世神兵的潛質。”

  歐陽軒眉頭一挑。

  “是寶材蒙塵落到尋常鑄刀師手里只打造出一柄神兵,所以才要找我重鑄嗎?”

  李丘又搖了搖頭,解下背后的長刀與錦盒。

  他打開錦盒,露出里面的赤金。

  “我這柄刀是由黑冶鐵所鑄,沒有摻雜赤金的黑冶鐵。”李丘解釋道。

  “黑冶鐵?”

  黑冶鐵可是舉世罕見可遇不可求的珍材!

  歐陽軒臉色微變,快步來到李丘身旁,從他手里接過刀。

  長刀出鞘,歐陽軒目光熱切的打量了幾眼,神色欣喜點頭道。

  “不錯,果然是黑冶鐵!”

  “黑冶鐵絕世罕見,我也只見過一塊,并且要比這柄刀的原材小上許多。”

  “這柄由黑冶鐵所鑄的長刀,可以稱得上價值連城了!”

  不待李丘說話,歐陽軒看著長刀,皺眉道。

  “如此粗劣的鑄刀手法,我估計鑄造這柄刀的黑冶鐵是落在了不識貨的尋常鐵匠手里,他把它當做了烏鐵。”

  歐陽軒幾乎瞬間就猜出真相。

  “是的。”李丘目光微動。

  “寶物蒙塵啊!”歐陽軒撫摸著長刀的刀身,搖頭感嘆道。

  “不知我這柄黑冶鐵所鑄的長刀,是否有資格讓歐陽大師出手?”李丘問道。

  歐陽軒神色一正,將長刀放下,回到座位上。

  “這柄刀若是以赤金作輔材重鑄,幾乎肯定能成為一柄絕世神兵!”

  “一柄絕世神兵,當然夠資格我出手,不但是我,我想天下的鑄刀師都不會拒絕。”

  “但我愿意出手是一碼事,你能拿出什么來請我出手為你重鑄長刀是另一碼事。”

  這就像一人愿意把東西賣給另一人,但另一人要掏錢一樣,而且還得是一個令人滿意的價錢。

  李丘神色微動,掏出一沓銀票。

  厚厚的一沓銀票!

  “這是我全部的身家,我只有這些,不知歐陽大師能否看得上眼。”

  這些銀票其中一小部分是得自金厲,剩下全部得自江宏達。

  江宏達身為朝廷欽封的揚武將軍,在興清城貪污了數十年,尤其徹底掌控興清城后貪污得更加厲害。

  他一生的積累,不可謂不多,再加上金厲的一生積累。

  即使身為天下頂尖鑄造大師外加凝血期武者的歐陽軒也一時拿不出這么多銀票。

  歐陽軒目光掃過銀票,搖了搖頭。

  “我相信這是你的全部身家,這些銀票的數額也的確非常可觀。”

  “但我并不注重享受,我認為金銀夠花就行,太多也沒有用。”

  “所以,這些銀票還不足以讓我出手為你鑄刀。”

  李丘皺了皺眉。

  “果然是不成嗎?”

  歐陽軒眼中閃過一抹異芒,開口道。

  “我有一個建議,但要看你是否愿意?”

  “歐陽大師請說。”

  其實歐陽軒他本就十分想重鑄這柄黑冶鐵長刀,讓又一柄絕世神兵在他手中誕生。

  再加上李丘又拿出這么多銀票。

  他不但能鍛造出一柄絕世神兵讓自己名聲更大,還能得到這么多銀票,又怎么會不愿意。

  但他心中有一個更貪心的想法,所以才拒絕了李丘。

  歐陽軒清了清嗓子,道。

  “如果你愿意拿出三分之一的黑冶鐵作為報酬,我就愿意出手為你重鑄這柄刀。”

  “至于缺掉的那三分之一材料,我會拿出珍材之下最好的鐵材,來為你補上。”

  “讓這柄刀重鑄之后,依舊有可能成為絕世神兵!”

  世間能用來鍛造絕世神兵的珍材可遇而不可求,不會因他是天下頂尖鑄刀大師之一就讓他好運碰到。

  一百多年下來,歐陽軒費盡心力搜集能用來鍛造絕世神兵的珍材,也不過搜集到了寥寥一些,用來鍛造一柄短刀倒是夠了,但距離一柄長刀還差很多。

  若有了李丘這柄刀三分之一的黑冶鐵,他就能打造出一柄絕世神兵,一柄屬于他自己的絕世神兵!

  歐陽軒不是沒有鑄造過絕世神兵,但那些絕世神兵在鑄造好后,就都被它們的主人拿走了。

  親手鑄造出來的絕世神兵卻不能擁有,這是天下所有頂尖的鑄刀師或鑄劍師共同的痛處。

  盡管天下所有頂尖的鑄刀師或鑄劍師,也都想自己打造出來的絕世神兵讓天下武者皆知,從而讓自己揚名天下甚至千古留名!

  或許有些貪心,但兩者并不沖突。

  歐陽軒早已名揚天下,至于能否千古留名他不知道,他現在不想其他,只想能擁有一柄自己打造出來的絕世神兵。

  聽了歐陽軒的建議,李丘皺了皺眉。

  從幾乎肯定能成為絕世神兵到有可能成為絕世神兵,這兩者差距自然不用多說。

  李丘不想賭運氣。

  而且即使缺了三分之一的黑冶鐵長刀重鑄后僥幸成為了絕世神兵。

  估計那柄刀在絕世神兵中應該也是最次的。

  但眼下不接受歐陽軒的建議,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李丘一陣猶豫不決,思考是否要接受歐陽軒的建議。

  片刻,他想起一件事。

  李丘抬起頭,神色微動,開口問道。

  “我記得曾有傳聞說,曾經有一位天才武者,拿著一塊珍材找上門求歐陽大師出手鑄刀,最后他得償所愿。”

  “據我所知,那位天才既沒有背景,也沒有金銀。”

  “我想知道,那位天才是靠什么打動了歐陽大師?”

  歐陽軒聽聞此話,神色一滯,皺了皺眉。

  他沉默了一會,說道。

  “其實很簡單,我認為他有成就武圣的潛力,于是以為他出手鑄刀為條件,讓他答應我他日后武道大成的時候要為我做一件事。”

  “一件事?是特指嗎?”

  “如果是特指,不知我能否知道歐陽大師所說那件事是什么事?”李丘試探著問道。

  歐陽軒眼中浮現一抹悲意。

  “這件事不是什么隱秘。”

  “不知你是否知道,七十年前慶州南安城被鬼怪屠殺一事?”

  李丘臉上浮現一抹疑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并未聽過此事。

  “也對,這件事已經很久遠了,再加上朝廷極力封鎖此事,你不知道也屬正常。”歐陽軒嘆了口氣,道。

  “七十年前,慶州南安城出現了一只鬼怪,準確的說是一只怪異,一只一誕生就有匹敵凝血期后期武者實力的怪異!”

  “那只怪異一誕生,就抽空了方圓數十里的陰氣,實力十分恐怖。”

  “最重要的是,它有一個十分可怕的能力,能夠釋放可以傳染的瘟疫。”

  “武者感應不到陰氣的變化,所以它誕生時沒有人知道。”

  “等有人知道它的存在時,全城幾十萬百姓已有大半都感染了瘟疫。”

  “朝廷為了不讓瘟疫傳染到別地,派大軍包圍封鎖了南安城。”

  “我們當時一家人就住在南安城里,那時我聽說南安城北邊一口泉水,特別適合鑄刀,就帶著家人暫時搬到了南安城。

  事情發生時,我身為武者體質強大,沒有感染瘟疫…”

  說到此處,歐陽軒神色痛苦,聲音有些發顫的說道。

  “但我的妻子和我的一雙不到九歲的兒女,全都感染了瘟疫。”

  “朝廷搜集了天下名醫,試圖化解瘟疫,拯救南安城的百姓,但所有名醫都是束手無策,最后得出一個結論,那瘟疫可怕之極,根本沒有藥可以醫治!”

  “南安城里,先死去的是我的女兒,接著是我的兒子,最后是我的妻子,他們全部都死了!”

  “我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我的面前,卻什么也做不了!”

  “那時我發誓無論付出什么代價,我都要殺死那只怪異為我的妻子和兒女報仇!”

  “但我也保存著最后一絲理智,我知道憑我當時實力,若闖入那只怪異的誕生地,也只是白白送死。”

  “如果我死了誰會為我的妻兒報仇!”

  “南安城里面感染瘟疫的百姓全部死光后,沒有感染瘟疫的武者被放出了南安城。”

  “南安城因為那只怪異的存在,成了一座空城,被朝廷封鎖,不準任何人靠近。”

  “從南安城出來后,我努力提升實力,漸漸少有鑄刀,我想有一日憑我自己實力殺進南安城那只怪異的誕生地,將其斬殺為我的妻子和兒女報仇!”

  “那只怪異在殺死南安城數十萬百姓后,實力已能匹敵武圣!”

  “我做夢都想成就武圣斬殺那只怪異,但我在武道上的天賦雖說并不低,卻也照著能成就武圣的資質要差上一截。”

  “數十年前,我突破到凝血期后期,距離成就武圣只有一步之遙,但那一步卻好似天塹。”

  “突破到凝血期后期后,我武道潛力就耗盡了,實力開始停滯不動。”

  “甚至隨著身體衰老、氣血衰敗,我的實力開始下降。”

  “我覺得我恐怕難以走這條路為兒女報仇,于是我又重新開始鑄刀。”

  “我在鑄刀一道上的天賦可以說古今少有,哪怕中間荒廢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最后也成為了天下頂尖的鑄刀大師之一。”

  “我想要用能鑄造絕世神兵的本事,請到一位武圣為我妻兒報仇。”

  “但沒有一位武圣愿意為了一柄絕世神兵,與那只實力能匹敵武圣的怪異做生死交戰,畢竟什么都沒有性命重要。”

  “何況,天下又不止我一位鑄刀大師…”

  歐陽軒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那時我覺得我可能終生都沒有希望報仇了。”

  “直到十幾年前,你口中那個天才,他聽說這件事,找上門來又給了我一點希望。”

  “他當時意氣風發,說自己有成就武圣的潛力,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若我為他出手鑄造一柄絕世神兵,他日后武道大成時會為我斬殺南安城那只怪異替我報仇!”

  “他的確資質高絕,和你差不多年紀就達到了養臟期前期,有十分大的可能,能成就武圣。”

  “我當時被他說動了,亦是算死馬當活馬醫,就出手為他鑄造了一柄絕世神兵。”

  李丘聽到此處,神色微動,眼中閃過一抹精芒。

  “但可惜,在那之后沒有幾年,他就死了別人的手中。”

  歐陽軒搖搖頭,深深嘆了口氣。

  那個天才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給了他一點希望,最后又讓他失去了那一點希望,徹底絕望。

  到如今,歐陽軒已覺得終生沒有希望為妻子和兒女報仇,已經是放棄了。

  “關于我的這件事,不是什么隱秘,我當時還刻意宣揚過,想要以此再引來一個有潛力成就武圣的天才。”

  “但其實那只是我感到不甘、抱有僥幸的嘗試而已,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讓我遇見兩個有成就武圣潛力、還氣運昌盛撿到能鑄成絕世神兵珍材的人。”

  停頓了一下,歐陽軒似想起什么,臉上浮現一抹怒氣,冷哼一聲道。

  “有潛力成就武圣的天才沒有引來,倒是引來了許多以為自己有成就武圣潛力的自大自負之徒。”

  “就在剛剛,撫州緝天司指揮使楊石的兒子,還帶著手下抱著一塊寶材來到我府里,想讓我出手為他鑄造一把神兵。”

  “先不說他根本就沒有那個能成就武圣的資質,我看他哪怕成就了武圣也不會替我報仇,只是想誆我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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