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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八章 陶瓷“黑三代”

  姚嘉瑩的失落,向南并不知道,此刻,他腦海里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明朝正統、景泰、天順三朝三十多年里,政局動蕩,使得經濟生產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據相關的文獻記載,這三朝的陶瓷器有官窯產品:正統三年(1438年)曾禁止民窯燒造與官窯器式樣相同的青花瓷器;正統六年(1441年)命景市燒造金龍、金鳳白瓷罐及九龍鳳青花罐;正統十二年(1447年),又有不準民窯燒造黃、紫、紅、綠、青、藍、白地青花等瓷器的禁令;

  景泰五年(1451年)有減饒州歲造瓷器1/3的記載;天順元年(1457年)曾派中官赴景市督造瓷器等。

  從文獻上來看,這段時間不論官窯還是民窯都有瓷器燒造。然而,在傳世瓷器中,至今沒有看到一件署年款的官窯瓷器,所看到的都是民窯燒制的瓷器。

  也正是因為此,在學術界中,有“空白期”和“黑三代”之稱。

  究竟是官窯瓷器本身就沒有署年款,還是這三朝的官窯瓷器一件都沒有流傳下來?

  這還真是個令人好奇的問題。

  不過此刻的向南卻沒有追尋這一批古陶瓷背后故事的心思,如今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及時將這批殘損古陶瓷修復完畢。

  到了春天,太陽下山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晚,直到下午六點鐘,天色才慢慢昏暗了下來,而此刻,向南已經將手中的這件花卉纏枝蓮紋罐給修復完畢了。

  這件花卉纏枝蓮紋罐屬于釉上彩瓷器,底釉是鮮艷的寶藍色,器身上密布著纏枝蓮紋,蓮紋色彩斑斕,紅、黃相間,精美華麗。

  唐偉才這會兒才剛剛將那件青花四季花紋花瓶的殘片拼對粘接完畢,正打算將工作臺干凈就下班回家,一轉頭,不經意間看到向南工作臺上的這件花卉纏枝蓮紋罐,一雙眼睛頓時瞪得老大。

  他抬起手指著向南工作臺上的那件古陶瓷器,結結巴巴地問道:

  “向,向專家,你,你這是修復完了?”

  “啊,對,修復完了。”向南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很久沒修復古陶瓷了,手都生了。”

  唐偉才聽了這話,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心里面在瘋狂地怒吼:

  “手生了還修復得這么快?你丫真是天字第一號裝逼犯啊!”

  他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開口說道,“向專家,我能鑒賞一下你修復的這件文物嗎?”

  “你隨意。”

  向南笑了笑,他沒打算這么快就走,離開座位到墻角處又開始挑選起殘損的古陶瓷器來。

  “修復得這么快,質量就不一定有保證了。”

  心里嘀咕著,唐偉才起身來到向南的工作臺旁,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將這件剛剛修復好的文物捧起來,仔仔細細地觀察起來。

  他捧著這件花卉纏枝蓮紋罐,翻來覆去看了十好幾遍,還用手指來來回回地在瓷器的表面滑過,到最后卻是越看越心驚。

  他都開始懷疑了,這件文物是不是從來就沒碎過?要不然的話,怎么可能會連一點修復痕跡都看不出來?

  然而,今天一整天他都坐在向南的身邊,眼睜睜看著這件花卉纏枝蓮紋罐,是如何從八十多塊碎瓷片,一步一步變成如今這個模樣的。

  除非向南真的會變魔術,否則的話,他從哪里找來的這么一個完好的古陶瓷文物,來替換原先的那些碎瓷片?

  “不愧是‘大國工匠’啊,光是這一手修復古陶瓷的技術,國內就少有人能及了,我就更是拍馬也追不上。”

  將手中的這件古陶瓷文物又輕輕地放回到工作臺上,唐偉才有些沮喪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此刻他連一點回家的心思都沒有了,滿腦子都是不可思議。

  他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了,十八歲那年高中畢業后,原本是要回鄉下做代課老師的,可陰差陽錯之下,最終跟一個遠房的舅爺爺做了學徒——他的這個遠房的舅爺爺,是在津門古玩街上的一家古玩店里負責古陶瓷修復的——從此走上了這條文物修復的道路。

  跟舅爺爺學了七八年古陶瓷修復之后,唐偉才又進了津門博物館,再后來,等到鳳凰城陶瓷博物館成立之后,就被劉館長給挖到了這里來。

  在剛開始學習古陶瓷修復的那段時間里,他也曾幻想著自己能夠成為像舅爺爺那樣的文物修復高手,然后賺大把大把的錢,過上讓別人羨慕的日子,可二十多年下來,他的夢想和激情早已經被日復一日的枯燥無味的工作給消磨得一干二凈,文物修復對于如今的他而言,不過是一個糊口的技能罷了。

  可如今看到向南,再看到他遠超自己的文物修復技術,也不知道自己內心里的哪一根弦,忽然間就莫名地被撥動了一下,讓他如死水般沉寂良久的心忽然顫動了一下,于是當年學徒時的那一幕幕,就好像電影一般,在腦子來重新投影了出來。

  “也許,我還可以挽救一下?”

  唐偉才伸手摸了摸鼻子,腦海里忽然冒出了這么一句話,下意識地,他就將那件剛剛拼對粘接完畢的明代青花四季花紋花瓶重新取了出來,然后從工具箱里取了一只502黏合劑,開始給手里的這件古陶瓷文物進行滴注加固處理。

  他一手扶著花瓶的瓶頸,一手拿著502黏合劑,小心翼翼地操作著,神態前所未有的專注。

  就在唐偉才又重新回到工作臺上繼續工作的時候,向南又抱著一個剛剛挑選出來的盒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并沒有對唐偉才為什么沒有下班回家,而是繼續留下來加班的事情有多好奇,連看都沒有多看他一眼。

  反正不管唐偉才或者衛東海留不留下來,反正他都是要留下來加班的。

  將這件剛拿來的殘損古陶瓷清理干凈之后,向南又伏在工作臺前,將這些碎瓷片一塊一塊拼對起來,一邊拼對,一邊還拿著一只水筆,做著記錄,臉上的表情一絲不茍。

  誰也不知道,此刻向南的右眼之中,“時光回溯之眼”已經悄然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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