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里,向南在嘆息的同時,又忍不住慶幸。
在新華夏成立之前的那段兵荒馬亂的日子里,被國內外那些古董商、文物販子們販賣至海外的文物珍寶,又何止是那一批“渾源彝器”?
犧尊等十二件文物,能夠在當時的環境下,被攔截下來變成魔都博物館的鎮館重寶,已經是不幸中萬幸了。
感慨過后,向南收拾好心情,繼續朝前走去,“看”過了西周時期的古父己卣([yǒu])和戰國晚期的鑲嵌云紋敦,也“看”到了春秋早期的秦公镈([bó])、西周晚期的晉侯酥鐘,還看到了商朝晚期的家爵和夏朝晚期的束腰爵。
在這些青銅器文物中,他不僅“看”到了蕩氣回腸的歷史,也“看”到了不同時代的文物修復師們修復青銅器的手法與技巧,甚至修復工具的制作。
由于每個文物修復師的修復手法與習慣并不一樣,因此,很多修復工具都是根據文物修復的需要,自行制作的。
就比如多力點加壓式矯形器,實際上也是魔都博物館青銅器修復專家張春君為了給器壁極薄、銹蝕嚴重的青銅器矯形,而專門設計的。
修復工具暫且不論,單單是向南“看”到這些修復手法和技巧,也并不是拿來就能用的,這些修復手法和技巧,還需要向南融會貫通,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最終將它們變成自己的修復手法和技巧。
這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以及不斷刻苦地鍛煉。
在青銅器館里耗費了一整個上午的時間,向南走遍了場館的每一個角落,一直到肚子開始“咕咕”直叫,他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這里。
出了魔都博物館的大門,向南先找了個地方隨便吃了點東西填飽了肚子,之后并沒有回到工作室去,而是回到了租住的地方,繼續開始練習錫焊技術。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向南都留在家里,按照之前“看”到的修復手法,開始嘗試著修復一些青銅器仿制品。
這些仿制品并不難找,在魔都的一些古玩店或者古玩街的地攤上,多的是這種按照文物的形制仿制出來的贗品,最關鍵的是,它們還被人刻意做舊了,拿來練手最是合適不過。
至于工作室的事,如今兩個修復室都各自有了主任,日常工作自然都由他們來安排,真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們也會打電話給自己。
就這樣,向南整日躲在家里的修復室中,開始鉆研青銅器修復技藝,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剛剛來到魔都學習古陶瓷修復技藝時的日子。
瘋魔而又充實。
京城,國家文物局文物保護與考古司。
坐在辦公室里的司長姜嵐霖拿著手上的一份傳真,有些發愣。
幾天之前,F國國立圖書館發來請求,聲稱《圓明園四十景圖》因長時間未能得到保養而有所殘損,請求華夏方面派遣古書畫修復專家前往F國進行修復。
當時,副司長歐陽春擬定了三個在國內享有盛譽的專家人員名單,姜嵐霖因為覺得向南年紀太輕,便將向南的名字給拿掉了,換了另外一名老成持重的專家。
當然,姜嵐霖當初拿掉向南,也是為了避免麻煩。
因為向南并不在體制之內,如果要將其調派到F國去修復文物,其修復費用問題不好界定。
誰也沒有想到,當這份修改后的名單遞給出去后,F國國立圖書館反饋回來的意見,居然是——
“能否邀請貴國那位曾經修復了華夏國寶《千里江山圖》的年輕修復師向南一起前往F國?有什么要求,我們圖書館方面,會盡量滿足。”
“所以,我當初是太多事了,不應該把向南的名字拿掉?”
姜嵐霖看著手上的這份傳真,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后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內線號碼,說道:“請歐陽司長來我辦公室一趟。”
沒過多久,歐陽春就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姜嵐霖伸手示意他坐下來,然后把那份來自F國國立圖書館的傳真遞給了他,無奈地笑道:
“看來,F國國立圖書館方面是早就盯上了向南,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嗯?”
歐陽春詫異了一下,在辦公室一側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飛快地將那份傳真看了一遍,然后問道,
“司長是擔心,F國國立圖書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拿《圓明園四十景圖》殘損需要修復為由,讓咱們將向南派遣過去修復,然后他們利用這段時間,用高薪誘惑,將向南給留下來?”
“嗯,以前又不是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姜嵐霖屈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幾下,說道,“除了曾經被我華夏文化深刻影響了的幾個周邊小國之外,海外其他國家根本培養不出古書畫修復師,因為他們只知道華夏古書畫價值連城,卻根本理解不了華夏古書畫的藝術風格。”
“前些年,海內外的博物館也不知道用高薪吸引走了多少咱們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古書畫修復師,太可惜了啊。”
姜嵐霖無奈地搖了搖頭,華夏本土的文物修復師還有一個很大的缺口,那么多文物都堆在博物館的倉庫里來不及修復,怎么可能愿意讓人才外流?
可國外博物館用高薪來吸引人才,即便他們是主管部門,也沒有任何辦法。
總不能強行將人留下來吧?
再說了,如果他們真一心想走,留也是留不住的,華夏的經濟水平近些年來盡管發展迅速,但跟西方那些發達國家是比不了的。
不過,讓姜嵐霖感到慶幸的是,出走的畢竟只是極小一部分人,絕大多數文物修復師依然能夠抵得住金錢的誘惑,踏踏實實地留在國內,為祖國奉獻自己的才華。
當然,一般的修復師如果要走,姜嵐霖也懶得理會。
只是這向南…他才22歲!
可他如今就已經是古書畫修復和古陶瓷修復雙料專家了,而且他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無論是在古書畫修復領域里研究出了“向氏‘珠聯璧合’”修復技術,還是在古陶瓷修復領域里完美修復了宋代曜變天目盞,他都可以當得上是國內第一人。
這樣一個比天才還要天才的人,怎么可能舍得讓他離開?
再說了,在很早之前,孫福民、劉其正,還有江易鴻這些人,就向姜嵐霖報備過了,千萬要警惕國外的那些博物館用高薪將向南給“挖”走。
這要是讓向南走了,那些老頭老太太們不得鬧翻了天?
一想到這里,就連作風一向是雷厲風行的姜嵐霖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扛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