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三個步驟?”
向南一愣,這個他還真不知道,之前他也沒做過壁畫臨摹,哪懂那么多彎彎繞繞。
“嗯,這個白描線稿定稿之后,第一個步驟,就是用毛筆依據原作線條的氣勢筆韻勾勒出完整的白描稿,并使其成為獨立的作品,如同原作的粉本。”
小萱就像背書一樣,一本正經地說道,“第二個步驟,就是經拷貝臺將白描稿拷貝到正式的設色用宣紙上,我們通常稱其為‘過稿’。”
“拷貝臺?”
向南又是一愣,這是什么玩意兒?
“拷貝臺就是一個上方平面裝有玻璃的燈箱。”
小萱簡單解釋了一遍,然后又繼續說道,“通過拷貝臺,將白描稿按原稿樣,用新研磨的松煙墨描印在敷色用的宣紙上。”
向南問道:“那第三個步驟呢?”
“第三個步驟,就是將勾勒好的設色稿紙經專職的裱畫師,用拉力強、纖維長的紙托背平整以后,即可將其四邊用約一寸寬的白紙條粘裱在適中的木質畫板上,以平整為宜。”
說到這里,小萱笑了起來,“然后就可以制作底色,敷色了。”
“嗯,我大概弄明白了。”
向南想了想,這才點了點頭,說道,“這也就是說,我現在也只能做到第一個步驟,也就是用毛筆將這白描線稿重新勾勒一遍,之后的‘過稿’和托背、粘裱在畫板上,還需要回到賓館住處才可以做。”
實際上,這一點很容易就想通了,拷貝臺需要用電,不可能搬到這里來,而且在這墓道里空間狹小,在這個地方托背、粘裱也不合適,也只能回到賓館里去做了。
“嗯,原本是要拉一根電線過來的,可現在時間太倉促,還沒來得及。”
小萱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不過就算拉了電線,在墓道里也只能接電燈,方便修復壁畫,這里還是空間太小了,不太合適托背、粘裱。”
“好吧,那能做到哪一步,就先做到哪一步吧。”
條件所限,向南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像他說的,只能做一步看一步,實在不行,就多白描幾幅壁畫,等到晚一點回賓館以后,一起做完后面兩個步驟,這樣一來,第二天就可以直接拿到墓道這里來上色了。
說做就做,向南也不浪費時間,從工具箱里取出筆墨來,就開始依照白描線稿的氣勢筆韻,開始勾勒了起來。
看到向南開始工作了,小萱也沒再耽擱,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繼續開始修改畫稿。
用毛筆重新將之前畫好的白描線稿重新勾勒一遍,這對向南來說并沒有什么太大的難度,等到葛東河午休結束,重新回到墓道里以后,他就已經完成了這項工作。
“向南,怎么樣?”
葛東河笑呵呵地看著向南,開口問道,“這臨摹壁畫和修復古書畫的感覺不一樣吧?”
“也差不了太多,就是程序上相對復雜了一點。”
向南想了想,又說道,“我打算再臨摹一幅壁畫,這樣等晚一點帶回去,就可以直接上拷貝臺,還能節省一點時間。”
“行啊,你想臨摹幾幅就幾幅,這種事你不用專門問我。”
葛東河聽了向南的話后,連連擺手,他就怕向南不愿意臨摹壁畫呢,向南愿意幫忙,他哪有阻止的道理?
他笑道,“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或者需要什么東西,直接找小萱,在壁畫臨摹這一塊,她比我厲害。”
“好。”
向南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他將手里的這幅已經用毛筆描好的白描稿放在一旁晾著,然后重新選擇了一幅壁畫,又開始站在那兒認真地察看了起來。
在他的眼里,這幅壁畫上的畫已經不是畫,上面的人也已經不是人,而是變成了無數根縱橫交錯的線條,這些線條按照特定的邏輯相互交織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個個人,一件件物,然后這些人和物,組成了一幅幅場景,最終變成了一幅壁畫。
向南一點一點地將這幅畫解構,變成了最原始的線條,然后再將這些線條的排列,深深地刻在腦海里。
過了許久,他才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從這幅壁畫中清醒過來。
他剛一清醒,就發現小萱正站在自己的身邊,就跟他一樣,兩只眼睛直直地看著那幅壁畫。
看到向南清醒過來了,小萱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額前的頭發,靦腆一笑,然后問道:
“向老師,你剛剛在這幅畫里,看到了什么?”
向南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問道:“你看到了什么?”
“就是壁畫。”
小萱有些惆悵,她又轉頭看了一眼壁畫,接著說道,“我剛剛看到你在盯著這幅壁畫在看,我也跟著過來看,可除了這幅畫,我也沒看出什么來呀。”
“我看的也是壁畫。”
向南笑了笑,說道,“不過,你再仔細看,就會發現,這些壁畫都是一根根線條組成的,而且不是一層線條,是很多層。”
“這個,只是古代繪畫的一種技法吧?”
小萱仔細看了看壁畫,還是有些疑惑不解,“這對提高自己的畫技有什么作用嗎?”
“提高畫技的唯一辦法,就是多畫,光靠看,是沒辦法提高畫技的。”
向南一臉認真地說道,“不過,咱們現在要做的臨摹壁畫,既然是臨摹,當然也要使用壁畫的技法來創作,這樣才算是真正的臨摹。”
小萱點了點頭,略有些失望地低聲說道:“哦,我還以為你有什么提高畫技的捷徑呢。”
“哪有什么捷徑?”
向南笑了起來,又說道,“就算有捷徑,那也要努力練出能發現捷徑的眼光,靠運氣可是找不到捷徑的。”
等小萱離開之后,向南站在那兒想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一句話:“聰明人都在默默下笨功夫,愚蠢的人卻都在偷偷找捷徑。”
他忍不住搖頭笑了笑,他倒不是覺得小萱愚蠢,而是覺得,哪怕是再聰明的人,也經不起捷徑的誘惑。
轉身取過一張白紙和一支鉛筆來,向南輕輕將白紙貼靠在墻壁上,對著壁畫開始徒手勾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