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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這叫越界

  下午兩三點鐘,往往是一天之中溫度最高的時候,尤其是在八月酷暑的季節里,在外面走上一圈,要不了多久,裸露在外的皮膚甚至都能被曬脫一層皮。

  從雋邑縣博物館恒溫的古陶瓷修復室里走出來是需要勇氣的,如果再手提肩扛一大堆各種藥劑材料,再在炙熱的陽光下走上上千米,那更是需要勇氣。

  “準備好了沒有?”

  李德坤坐在冷氣十足的車子里,穿了一件長袖襯衫,又戴了一頂帽子,將自己遮蓋得嚴嚴實實之后,然后一臉嚴肅地看著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臉糾結的劉乙君,說道,

  “準備好了就出發,向專家等著這些東西急用呢。”

  劉乙君咬了咬牙,狠狠地點了點頭,道:“走!”

  打開車門,一只腳剛要跨出去,車外的熱浪就像守候了多時的餓狼,猛地撲了上來,劉乙君只感覺自己裸露的小腿肌膚,好像真的被咬了一口一般,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有本事曬死我!”

  他嘴里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一只腳踏實之后,整個人立刻就從車里鉆了出來,然后跑到車子后面,從后備箱里抱出一個碩大的紙箱子,扛在了肩頭上。

  此刻,李德坤也已經下了車,手里提著兩個大塑料袋。

  只是讓劉乙君感到怪異的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李德坤又在臉上蒙上了一條濕毛巾,只露出了兩只眼睛——這一下,真是全副武裝了。

  “走吧。”

  李德坤看著只穿著短袖短褲的劉乙君,眼神里似乎帶著點同情,

  “也不知道向專家要這些東西做什么用,古陶瓷修復用不著這個,我記得古書畫修復好像也用不上,小乙你知道嗎?”

  “我哪兒知道?”

  劉乙君搖了搖頭,開始悶頭走路,天氣雖然炎熱,但人類的適應能力是無與倫比的,只是在戶外待了一小會兒,除了太陽曬在身上有些疼之外,其他的倒還好,他一邊走一邊說道,

  “誰也不知道向老師身上藏著什么技藝,他當初要是不參加長安古陶瓷修復大比,咱們也不知道他會修復古陶瓷啊。”

  長安古陶瓷修復大比是李德坤內心里的痛,盡管他已經釋然了,但聽到這些之后,心里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舒服,一時間竟然沉默了下來。

  劉乙君一開始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忌,等到反應過來時,話都已經說出口了,看到李德坤不說話,他也不敢再多說什么了,只是在心里暗罵自己一句:

  “真是一張臭嘴!”

  在空曠的“大工地”上,兩個人一人扛著個大箱子,一人提著兩個塑料袋,行走在黃土地上,濺起一道道煙塵,他們的身影在陽光的折射下,開始越拖越長。

  “馬教授,領導那邊怎么說?”

  看到馬教授的身影從外面走進了帳篷,原本還在閑聊的向南和胡德森趕緊站了起來,盡管這事和胡德森關系并不大,但他看起來似乎比向南還要緊張,直截了當地開口問了起來。

  馬教授看了胡德森和向南一眼,從嘴里蹦出了兩個字:

  “胡鬧!”

  胡德森一臉愕然,這馬教授怎么好端端的,就說自己胡鬧?

  自己不過是問了一句領導怎么說而已,怎么就胡鬧了?

  再說了,咱倆可不是一個單位的,你憑什么指責我胡鬧?

  胡德森一肚子火氣,本來因為壁畫受損的事情就心情不好,莫名其妙被人訓斥一頓,那就不只是心情不好了,連臉色也不好看了。

  向南也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輕輕扯了扯胡德森的衣角,免得他一下沒憋住,真的跟馬教授吵起來,那就不好了。

  他看著馬教授,試探著問了一句:“馬教授,是領導說我胡鬧?”

  馬教授瞥了向南一眼,“嗯”了一聲。

  他之前應該跟領導爭執過,所以一進來時臉色很難看,緩了一緩,現在就好多了,他說道:

  “領導說得也有道理,兵馬俑彩繪保護技術雖然有效,但那只是針對兵馬俑的,和墓室壁畫并不一樣,到時候要是采用了這種保護技術,不但沒能把壁畫保護住,反倒導致壁畫全部損毀了,這個責任誰來負?”

  這句話就說得比較嚴重了。

  哪怕這漢代古墓的墓主人并不是什么有身份地位的大人物,但墓室壁畫能夠從漢代綿延兩千多年一直保存到如今這個時代,其珍貴程度不言而喻,對于研究漢代社會的經濟和文化及審美思想和繪畫的發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無論怎么說,這個責任向南肯定是擔不起的。

  聽了這句話,胡德森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他和向南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對這位國內唯一的雙料專家,還是十分敬佩的,尤其是對他這種不怕事,面對困難也要迎難而上的態度,更是贊賞有加。

  在他看來,這件事跟向南原本就沒什么關系,如果是發現了殘損的古書畫或者是古陶瓷,需要向南來修復的話,那是責任所在,他肯定不會勸向南要明哲保身。

  但這可是壁畫,是向南從來沒接觸過的文物,雖然向南并不是要將壁畫揭取修復,僅僅只是采用兵馬俑彩繪保護技術對壁畫進行保護,為還沒來得及趕過來的壁畫修復專家爭取一些時間,但事實上,這也已經超出了他的工作范圍了。

  這叫越界。

  因為越界,而承擔相應的責任,那就太冤枉了。

  如今,領導一句“胡鬧”,讓向南絕了插手的心思,這在胡德森看來,是好事,不做事就不會做錯事,就算以后壁畫毀了,也找不到向南的頭上來。

  “對了,馬教授,領導有沒有說壁畫修復專家是哪一位?”

  在為向南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胡德森還是沒忘記壁畫修復專家的事,開口問道,“他大概什么時間能夠抵達這里?”

  “是陜省墓室壁畫修復專家葛東河。”

  馬教授看了胡德森一眼,說道,“他今天晚上就會從長安出發,應該明天就能夠抵達。”

  此刻,一直沒有開口的向南忽然冒出了一句話:

  “馬教授,你有葛專家的電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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