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變天目”碗,據史料記載,在倭國鐮倉時代(十二世紀末到十四世紀),到華夏之江省天目山佛寺留學的倭國僧侶們,曾帶回天目山的茶碗,天目這個名稱由此得名。
天目陶瓷難以燒制,關鍵在于爐溫難以控制,溫度稍有偏差,極有可能燒制失敗,而且燒制的作品由于溫度的細微變化,形成的圖案也千變萬化,每件都堪稱為“孤品”。
天目釉是瓷器家族里的特殊成員,曜變天目又是其中最為珍貴的品種。
曜變天目的燒成帶有極大的偶然性,其釉下一次高溫燒成的耀斑,在陽光和一定溫度條件下會閃耀出七彩光暈。
宋代曜變天目茶碗具有兩大特點:一是有圓形斑點,二是斑點周圍閃耀著藍色光彩,無比奇特。
實際上,曜變天目在華夏早已失傳,全世界僅有三件半宋代曜變天目存世:半只出土于華夏杭城,三只傳世品,全部收藏于倭國,均被列為倭國國寶。
朱峰、毛志飛、鮑海、謝家松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面前的這件殘破曜變天目盞,忍不住呼吸急促,臉色微微發紅。
這件殘破的曜變天目盞,完整程度不如杭城出土的那半個茶盞,已經碎裂成了七八塊,最大一塊有成年人的掌心大小,小一點的,就只有硬幣那么大。
這些碎瓷片靜靜地躺在盒子里,上面布滿了一圈圈的圓形斑點,斑點周圍閃耀著藍色的光暈,隨著角度的改變,那光暈的顏色也隨之改變,恍如一片星空,繁星點點,神秘莫測…令人心潮起伏。
其中一個老專家,似乎是有心臟病,盯著這盒子里的殘片看了一會兒之后,居然抖索著雙手,從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個小藥瓶來,倒了好幾次,才倒出幾粒藥丸,一把扔進了嘴里,然后端起白開水灌了下去,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受不了啊,太刺激了!
“這是…南宋曜變天目盞?”
朱峰是行政人員,并不是文物修復出身,但他主管文物修復這一塊,多少也了解一些文物方面的相關知識,尤其是像這種國寶一級的文物,更是熟悉,可他畢竟不是古陶瓷方面的專家,看了老半天,此刻也是略帶遲疑地開口問了一句。
“沒錯,是曜變天目。”
江易鴻在這件文物剛出水的時候,就看過了,早已經激動過一回了,此刻,一臉淡定地回道,
“這次把大家召集來,就是想討論一下,這件曜變天目盞要不要修復?”
江易鴻這一問并不是廢話。
事實上,并不是所有有瑕疵或破損的建盞都需要修復,如不影響器型完整,可維持原狀,以原本的狀態為主。
在古玩界里面,實際上還有一句話,叫作“寧玩殘精,不玩普全”。
釉色足夠精美、足夠特別的老盞殘件,依然很稀有,頗具收藏價值。
需不需要修復,如何修復,就必須綜合盞本身的釉面表現和殘缺狀況,以及收藏者自身的喜好和需求來考慮。
就比如杭城出土的那半只曜變天目盞,依然是保持著殘破的形態,沒有修復,但它精美的釉色,一樣驚艷世人。
現在的問題就在于,這些曜變天目盞的碎片,是屬于“南海一號”博物館里,情況又會有不一樣。
“這有什么可討論的?當然要修復啊!”
鮑海率先開口,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道,“這些碎瓷片拼起來,絕對超過整只建盞的三分之二了,而且還不止,這一眼都能看出來!”
鮑海說的,實際上是古陶瓷修復界里的一個不成文的規則:
一件殘損古陶瓷器物,碎片如果小于完整器的三分之二,基本就沒有修補的必要了,維持原狀用來教學研究較為合適。
“嗯,確實應該修復。”
故宮博物院古陶瓷修復專家謝家松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
“單一的碎片,沒辦法展現曜變天目盞的釉色,拿出來展出也顯得太寒酸了一些,而且,就像鮑海說的那樣,已經超過完整器的三分二了,還是修復一下比較合適。”
“我也贊同修復。”
粵省博物館古陶瓷修復專家毛志飛也投了贊同票,但他很快又說道,“不過,我覺得這個修復,直接將這些碎片拼對粘接起來就行了,至于配補什么的,就沒必要了,免得畫虎不成反類犬。”
說著,他又補充道,“最主要的是,曜變天目盞,在全世界范圍內都沒有修復師修復過,根本就沒這個經驗,它的變色釉,對于修復師來說,就是一個噩夢。”
“那你是沒看過天才。”
鮑海瞥了一眼江易鴻,笑呵呵地對毛志飛說道,“我年前看到過一個天才修復金毫建盞,你是沒看到他仿釉處理時,仿制那些金毫斑紋的樣子,幾乎是以假亂真,反正我是看不出來的。”
“金毫建盞跟曜變天目盞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毛志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這才繼續說道,“一個是單色斑紋,不過是密集了一些,還是有規律可循的;一個是變色斑紋,而且極其不規則,這能一樣嗎?”
幾個后來的專家們,討論得很熱烈。
江易鴻坐在一旁,笑瞇瞇地一邊喝著茶,一邊聽著,除了剛開始的時候,他為了引出話題說了一句話之外,再也沒有開口。
讓他們討論去。
反正現在已經確定的,就是這只曜變天目盞要修復,這一點毫無疑問了。
在之前,他就和“南海一號”博物館的館長何天、副館長楊志寧,以及古陶瓷修復中心的羅建聰等人先行討論了一遍,一致決定要修復。
如今再加上這些專家的意見,那就是板上釘釘了。
至于是修復到什么程度,那就看他們誰能說服另一方了。
但不管誰說服了誰,這只建盞肯定都要交給向南修復的。
這一點毫無疑問。
因為老家伙們是不會親自上手修復的,體力和眼力都跟不上了。
那么,就只能向南來修復了。
誰讓他既有修復建盞的經驗,又有無痕修復的技術呢?
這好事,當然得落到他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