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海和方玉婧來到古陶瓷修復中心之后,鮑海去了江易鴻的辦公室,到了他這個級別,犯不著躲在外面看別人怎么修復陶瓷器物。
哪怕他不會修,他也能靠豐富的修復經驗,攻克難關。
更何況,他如今早已經不用親自動手修復古陶瓷器物了。
而方玉婧則是直接就來到了向南所在的修復室外面,透過玻璃隔斷往里面看。
倒不是不能進去,而是擔心進去之后,會影響向南修復金毫建盞。
方玉婧的到來,向南當然是不知道的,他正在考慮如何制作金毫建盞的斑紋,哪有心思關注修復室以外的事情。
他不知道,小喬卻是在方玉婧到來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看到方玉婧站在修復室外,透過玻璃隔斷,目不轉睛地盯著向南,小喬八卦之心大起,連手里正在修復的古陶瓷器物也顧不上了,將頭轉向老戴,低聲喊道:
“戴師傅,戴師傅!”
老戴正忙著給一只古瓷盤做加固處理呢,聽到小喬的低呼聲之后,皺了皺眉頭,轉過頭來,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小喬一臉興奮,也不轉頭,悄悄地伸手指了指外面。
老戴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睛一亮,隨即神光內斂,故作嚴肅,用一副語重心長的口吻,低聲說道:
“小喬啊,咱們是修復師,修復師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要有定力,有耐心,不能輕易受到外界的影響,否則的話,對于我們的修復工作來說,是危害很大的。”
“你說說看,要是你一不小心,修復壞了,責任算誰的?”
小喬被說得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么回事?
老戴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嚴肅認真了?
以前他可是很八卦的啊!
她正納悶著,又聽到老戴低聲咳嗽了兩聲,漫不經心地問道,“對了,外面那個姑娘,是看上向南了?”
“她多大了?要是比向南大個三歲以內,那還是可以接受的,再大就不好了,女人比男人老得快!”
“還有,她是哪里人?在哪兒工作?家庭條件怎么樣?”
“我跟你講,結婚一定要找門當戶對的,這不是看得起看不起的問題,而是條件相當,兩個人才有共同話題嘛,對不對?”
“哎,小喬,你這是怎么了嘛,問你話怎么不做聲?一點也不尊重老同志!”
小喬內心里就好像有一萬頭羊駝奔騰而過,心中的驚駭無以言表。
萬萬沒想到,你原來是這樣的老戴!
真是一個…悶騷型的老男人啊!
你讓我說什么才好?!
這邊發生的插曲,向南同樣不知道,此刻,他已經準備開始對金毫建盞進行仿釉處理了。
在之前,他將制作單色釉釉面之上的深色斑點、氣泡和棕眼的手法,在腦海之中反復提煉,虛擬試驗之后,最終確定了一個可施行的修復手法。
但最終能不能成功,還需要實際試驗一番。
既然是試驗,當然不能直接在金毫建盞上使用,所幸的是,向南早在開始對金毫建盞修復之前,就已經從工藝品店里買了十多個現代制作的金毫建盞工藝品。
這個金毫建盞工藝品,無論是燒制手法還是成品品相,都不可能和宋代的建盞相提并論,但拿來做實驗,還是綽綽有余的。
向南從工具箱里取來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地將工藝品外壁的釉層刮了硬幣大小的一塊。
然后,才開始根據釉面的顏色,開始調配顏料。
顏料調制完畢之后,向南便取來一只羊毫毛筆,開始進行仿釉處理。
在進行仿釉處理時,需要做多道涂層,而且最麻煩的是,每一道涂層的顏料都不一樣。
在開始做涂層時,顏料比例要大于基料,而后每做一道基料比例要逐漸增大,到最后顏料比例要變得很少。
此外,每做完一道涂層,待其完全固化后都要用金相砂紙進行拋光打磨,在這個工序里,就需要耗費相當長的時間。
做涂層并沒有定數,需要一直做到仿釉涂層的色彩同原釉一致為止,最后再噴涂一層清漆以提高光亮度。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仿制深色小斑點、氣泡、棕眼等現象,必須在做最后兩道涂層之前進行。
向南一遍又一遍地調制顏料、做涂層,直到金毫建盞工藝品的釉層剝落位置的顏色,與原釉色相近之后,這才準備開始仿制斑紋。
金毫建盞,顧名思義,它的斑紋顏色是金色的,因此向南需要調制出金色的顏料來。
等顏料調制完畢之后,向南取來毛筆,又給金毫建盞工藝品上了一遍基本色。
不等涂層干燥,他立刻換了一支更細的毛筆,蘸取少量的金色顏料,在未干燥的涂層上輕輕點了一下。
隨后,他又用另外一支干凈的毛筆蘸取少量的丙酮溶劑,輕輕將金色顏料,用渲法將其向下微微暈散開來,形成了金色顏料自然下滑的形態來。
做完這一道斑紋后,向南根本來不及查看效果,緊接著又開始做下一道。
別看金毫建盞工藝品剝落的釉層只有硬幣大小,實際上,在這么大一點的地方,光是斑紋,就足足有上百道之多!
這也是金毫建盞的一個特色,斑紋多而細密,如同漫天繁星,熠熠生輝。
當然,這種斑紋,密集恐懼癥患者禁止觀賞,否則的話,若是引起身體或是心理不適,慨不負責。
這一場試驗,向南做了整整兩個小時,這才將金毫建盞工藝品剝落釉層處理完畢。
此時再去看時,除了因為剛剛噴涂上了一層清漆之后,修補位置明顯有些發亮之外,無論是釉層的處理,還是斑紋的制作,幾乎看不出什么來。
方玉婧站在玻璃隔斷外足足兩個多小時,將這一切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中,心中的驚駭簡直難以言表。
金毫建盞的難題,就這么被解決了?
兩個小時的時間而已,平時她修復古陶瓷器物時,光是清潔工藝,都不止做兩個小時!
而且,看他修復的那個金毫建盞工藝品,斑紋的仿制幾乎無懈可擊。
太完美了。
哪怕她從頭看到了尾,此時再讓她去操作一遍,能不能完成還是個未知數,更別提做到如此程度了。
方玉婧心亂如麻,眼睛卻是依舊盯著向南,忽然她愣了一下。
我看到了什么?
他,他居然皺眉搖頭了?!
這是不滿意?
下一刻,她小嘴微張,差一點驚呼出聲,幸虧她反應快,一把將嘴捂住了。
她看到——
向南皺著眉搖了搖頭,隨手將這金毫建盞工藝品放到一邊,又取來一只金毫建盞工藝品,繼續試驗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