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說話果然守信,他并沒有采訪向南,只是讓跟來的那個攝像記者,扛著攝像機,遠遠地綴在向南的身后,拍攝了一些他日常生活和工作的畫面。
幾天之后,在跟向南打了一聲招呼之后,他便和那個攝像記者離開了魔都,一起回京城去了。
這幾天時間里,發生了幾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一個是,來參加修復技術公開大會的老專家們,興致勃勃地在魔都游玩了兩天,就都各自回博物館去了。
臨走之前,有一些老專家還熱情地邀請向南,有空就到他們那里去轉轉,指導指導工作。
這其中的含義再明顯不了,老專家們已經將向南當作了同一層次的人物。
向南,這個國內最年輕的專家,他的古書畫修復技術,也算是得到了業內大佬們的認可。
第二件事是,魔都博物館接收的那批捐贈文物,十多件紙質文物也在那幾日全部修復完畢,一部分送入倉庫妥善館藏,一部分則是列入了展廳。
古書畫修復中心主任張銘,早已經沒有了當初向南剛來主持修復工作時,那種“看戲”的心態,如今對向南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果不是向南公開了向氏“珠聯璧合”,估計他們整個修復中心的人,到現在還在修復室里,埋頭對付這批捐贈文物呢,沒個一年半載,都別想好好休息。
不止是張銘,就是修復中心里的那些個修復師們,也都對向南欽佩不已,別人有了修復絕技,那是藏都來不及,哪里還會舍得公開出去?
可向南就毫不猶豫地公開了,而且還是全面公開,不做絲毫保留。
這人品,這情操,能不讓人敬佩?
第三件事,那就是向南和向氏“珠聯璧合”登上《華夏文化報》了!
《華夏文化報》,是國家文化部主管的一份國家級大報,它在文化界擁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就是這樣一份報紙,竟然在二版用了半個版的篇幅,報道了向氏“珠聯璧合”全球公開大會的盛況。
《華夏文化報》在編者按里這樣寫道:
“…華夏優秀傳統文化,積淀著華夏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支撐著華夏民族歷經五千余年生生不息、代代相傳、傲然屹立…”
“…老一輩的文物修復師老去了,新一代的文物修復師站起來了;京派絕技‘珠聯璧合’失傳了,向氏‘珠聯璧合’出現了…什么是傳承?這就是傳承!”
“…向氏‘珠聯璧合’書畫修復技術,它不是孤立而生,它也不是發明創造,它更不是哪一個人拍腦袋得來的,而是我們站在先輩們的肩膀上,努力進取而來的。這就是傳承!”
“…向氏‘珠聯璧合’,它既是京派絕技,它又不是京派絕技!這就是傳承!”
“…如今,我們年輕的修復師向南,將向氏‘珠聯璧合’修復技術全面公開,這是不是傳承?是的,它也是一種傳承!”
“他打破了家族式傳承和門派傳承的局限,將文化傳承推向了全行業參與的高度,讓文化斷層的可能性再一次大大縮小!這,才是傳承!”
《華夏文化報》的新聞稿見報之后,向南在文化圈里聲名鵲起。
魔都和金陵的本地媒體紛紛全文轉載,甚至還有不少電視臺找上門來,想要再給向南做一個專訪。
向南連國家電視臺的采訪都推掉了,更何況是一些本地的媒體?
一連幾天,他都躲在修復室里,帶著學生康正勇一起修復古書畫。
那些蜂擁而來的記者們,就交給張銘來應付了。
最后一件事,那就是,他已經忙完了古書畫修復這邊的事情,也是時候去拜訪江易鴻了。
前兩天時間,魔都博物館方面給向南舉辦了一個盛大的特聘專家授予儀式。
這個特聘專家授予儀式,原計劃是十一月一日舉行的,只是后來發生了那么多事,便順延了下來。
此次授予儀式,作為古陶瓷修復中心主任的江易鴻,原本可以不參加的,因為這是古書畫修復中心的事,跟他不搭架。
但江易鴻不請自到,因為向南雖然還沒有入門,但在名義上,已經是他的學生了。
儀式結束之后,他又跟向南提起了讓他早日到古陶瓷修復中心報到的事。
讓國內古陶瓷修復第一人,連續兩次親自出面邀請,向南大概也算得上是國內為數不多的人之一了。
在感到榮幸的同時,向南也頗感惶恐。
這要是自己在古陶瓷修復方面,表現得不盡如人意,豈不是辜負了江易鴻江教授的厚愛?
原本,他還打算古書畫修復方面 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就回一趟金陵的,如今只好將這想法暫且擱下。
回家什么的,都是小事,反正老媽前段時間因為采訪的事情,帶著記者回了金陵后,就沒再來了。
自己還是先登門拜訪一下江教授,規劃一下今后古陶瓷修復技藝的學習吧。
打定主意后,第二天上午,向南就早早地來到魔都博物館文保中心大樓,準備去古陶瓷修復中心,拜訪江易鴻教授。
古陶瓷修復中心和古書畫修復中心都在同一棟樓上。
事實上,文保中心涵蓋了魔都博物館目前國內大多數門類文物的修復技術力量。
在這些門類當中,古陶瓷修復的實力是排在第一位的,其次就是青銅器修復。
古書畫修復方面,魔都博物館做的最多的是維護保養,修復水平和“鄰居”金陵博物院古書畫修復中心相比,就如同胳膊和大腿比粗細,不可同日而語。
古陶瓷修復中心就在二樓,占據了整整一層的辦公室。
從樓梯上去之后,迎面看到的是一扇玻璃門,門上掛著一把大大的防盜鎖,旁邊一個高的墻壁之上,還有一個黑色的指紋打卡機。
向南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8點20分,還有40分鐘才是正式上班時間。
“好像,來早了一點。”
向南伸手抓了抓后腦勺,一時間不知道該干什么才好了。
他每天醒來之前,一般都會將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的,不說將每一分每一秒都計劃得妥妥當當,最起碼不會出現太長的空檔期。
可現在,他居然有點不知所措了。
不知道做什么事情的時候,才是最難受的時候。
想了想,他便站在門前,身子微微前傾,透過玻璃往里面看去。
門后面,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的兩側,是一個又一個用玻璃幕墻隔開來的大房間,可以隱約看見里面擺放著的各種現代化儀器。
再往里面…就看不清了。
“里面應該是修復室吧。”
向南暗暗想到,他此時才想起來,他好像已經有一段日子沒有練習雕刻了,不止是雕刻,連古陶瓷修復工藝當中的清洗、拼對粘結,都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過了。
“這么長時間沒有練習,肯定生疏了不少。這要是江教授臨時想要考我一下,那不是要出丑?”
這一刻,向南莫名地心慌了,就如同回到了當初剛剛開始跟孫福民練習古書畫修復時一樣,忐忑不安。
他這里正糾結著,身后忽然響起了一聲大喝:
“喂!你是什么人?在這里想干什么?!”
向南被嚇了一跳,一個趔趄,差點一頭撞在玻璃上。
他連忙伸手扶著玻璃門,站穩了身子,然后轉過頭看去,發現面前站著一位身高足有一米八的高大青年,長得還挺帥氣。
當然,比自己還是要差了那么一點點。
向南心里暗自比較了一番,這才說道:“我是來找江教授的。”
那高大青年聞言,皺了皺眉,上下打量了向南一番,語氣咄咄逼人:“找江教授?你認識江教授嗎?有沒有提前預約?”
向南皺了皺眉,用眼睛瞟了高大青年一眼,便不再搭理他,自顧自地走到一旁等待了起來。
那高大青年見狀,頓時怒了。
這樓下的保衛科的保安都是干什么吃的?
什么人都往里面放!
是該向文保中心褚昭然褚主任提提意見,好好管一管這些人保安了。
要不然,文保中心里的文物被偷了,責任算誰的?
就說這小子,賊眉鼠眼的,一大早就跑到古陶瓷修復中心外面晃悠,還透過玻璃往里面瞄了瞄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現在自己多問了兩句,還敢不搭理自己,反了他了還!
他把袖子往胳膊了一捋,沖上去就想把向南給制服了,然后扭送到樓下的保衛科里再說。
高大青年剛往前沖了兩步路,就聽到身后傳來了驚喜的歡呼聲:
“向專家,您怎么在外面等著?哎呀,早知道您今天要過來,我就早一點來了!您也真是的,門沒開可以到樓下拿鑰匙嘛!”
向專家?
哪個向專家?
高大青年一聽,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腳步,連忙轉頭四處張望了起來。
可除了那從樓梯上正往上疾走的修復師小喬,他是一個年紀大一點的人都沒看到啊。
忽然高大青年心里一驚,猛地轉頭看向一臉淡笑的向南——
向專家,不會就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