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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鐘鳴鼎食

  陰冷潮濕的山洞之中,張博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卻是連火也不敢生。

  洞外下著絲絲的雨,匆忙躲避入洞中的張博渾身早已經濕透。

  寒氣侵襲著身體,腹中饑腸轆轆,張博從小養尊處優,又何嘗體味過這種滋味。

  嚴益一路追殺,張博身邊的家兵從數十到現在只剩下了十幾個。

  一名家兵將一塊冷嗖嗖的粗餅遞給了張博,卻被他一把推開。

  鐘鳴鼎食,張博又何曾吃過這等劣質的東西?

  一朝之間,天翻地覆。張博積蓄著怒火,都被這塊粗餅給點燃。

  “嚴益,你這個混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只是,張博的怒氣還沒有抒發完,洞外便響起了兵戈之音。

  情況危急,張博和的他的家兵根本沒有卸甲,聽聞戰聲起,洞中的家兵一股腦的沖了出去。

  本以為這個洞口隱秘,嚴益的追兵一時不能發覺。可是現在,隨著洞外兵戈之聲漸漸低落,張博從沒有感到自己離死亡這么近過。

  張博的雙手緊緊地握著自己的兵器,一把祖傳的寶劍。然而,或許是長久時間滴水未進,張博握劍的手都在顫抖著。

  世家大族的人,就算不能感受到炁,也是從小便開始練武。無論體格還是氣力,都要比一般人強。

  張博從來沒有感覺自己這么狼狽過,狼狽到連一把劍都握不穩。

  戰火聲熄,一點火光從緩緩接近,為這座陰冷的山洞帶來了一絲的溫暖。

  嚴益,這個讓張博恨到骨子里的人終于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只是幾天時間,張博對嚴益的態度可謂天壤之別。

  “你還敢到我面前來?”

  張博嘶啞著,聲音仿佛餓極了野獸在低吼。

  嚴益身后跟著兩個家兵,所部都在外面等待著。

  “張兄,何必如此?”

  “你為什么要背叛我?”

  “不曾效忠,何談背叛?別忘了,你和我都是一樣,身為益州大族的族長。”

  嚴益的意思很明確,他的地位和張博是對等的,而不是他的手下!

  “你還有臉提?你忘了,當初楊忠入蜀,為了保住夏云樺的地位,他是怎么折辱我等世家大族的么?”

  “我沒忘!也忘不了!”

  嚴益的眼中猶如浮著幽火,似乎回想起了不堪的往事,看起來有些滲人。

  “如此,為何?”

  “老黃已經走了。你還不明白么?”

  “明白什么?”

  張博一臉懵懂,卻惹來嚴益輕聲一笑。

  “北伐中原,翦滅桓氏!”

  “這樣鬼話你也相信。桓氏手握中原七州,而楊羨就算掌握整個益州,也終究不過是一州之力,他拿什么和桓武斗?”

  “楊羨斗不斗得過桓武我不知道,不過你我卻只是他案板上的魚肉。既是魚肉,又何必操那個心?我若是跟你一起,那么今日滅族的怕還要加上我嚴家。”

  “滅族?楊羨竟敢!”

  “暗蓄甲士,偽傳王命,謀逆作亂,縱兵殺臣!這幾個罪名無論是哪一個,都是滅族的大罪!”

  嚴益說到這里,張博的臉變得慘白慘白。

  “不過丞相仁德,或許還可以饒你一命。”

  “你什么意思?難道......”

  張博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變得猶豫不已。

  “說得不錯,若是你肯將這背后的主使交代出來,那你只是從罪。如此,累你張博一身,而張氏一族尚可保全。”

  “你想要讓我構陷李必!”

  “構陷什么?難道在弦城之外的郡兵,沒有李必的一份么?他既有此心此行,怎么能夠算是構陷?只不過這個老狐貍做事謹慎,難得讓人抓到把柄。”

  “你別忘了,弦城之外的郡兵,也有你的一份!”

  “哈哈哈哈!”嚴益大笑,“行刺大王的刺客是你派的,讓那些刺客混進宮的內應是你的人,縱兵為亂的又是你。從頭到尾所有的計劃都是你在執行,我最多只能算是識破奸人陰謀,將計就計。”

  “你...你...”

  張博氣急,朝著嚴益就撲了過去。只是他還沒有接近,就被嚴益身旁的家兵一腳踢了回去。

  張博趴在地上,滿臉都是血和灰。他抱著自己的肚子,臉上青筋爆裂,嘴角流不住的是鮮血。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張兄,你應該感激,此刻丞相還能夠給你一個機會。若是不然,你現在也見不到我了。”

  江水悠悠,九曲婉轉,連綿不盡流向遠方。

  永江乃是益州西部最大的一條河流,其支流繁多,哺育著兩岸的百姓。

  為了防止江水泛濫,有礙農桑,水利便是朝廷所關注的頭等大事。

  李必所監管的工程是永江的一個支流。只是,這本是山水清明的地方,如今卻染上了絲絲的血腥之味。

  “老爺,這些刺客已經全部解決了。從他們的路數來看,應該是東陽教的人!”

  李必站在江邊,剛剛經歷了一場兇險的刺殺,他的臉上卻看不出多少波瀾。

  “東陽教么?”

  本想要將東陽教納為助力,可是現在,卻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李必的心中,泛過了幾絲的酸楚。

  江水拍岸,暮云層疊。遠方寒氣不收,江上漁火初點。本是靜謐漁家夜,卻被馬蹄聲碎。

  馬蹄聲漸近,李必抬頭而望,數里之外,人馬奔襲而來。

  夜色昏暗,李必看不清來者是誰?離得近了,這股人馬被李必的家兵來住。

  “這里是治中從事所在,來者止步!”

  張博騎在馬上,一臉狼狽,高聲呼喊著。

  “李兄救命!”

  “張博?”

  李必走了過去,將狼狽下馬的張博攙扶了起來。

  “楊羨發現了我等在外集結的郡兵,搶先下手。如今嚴益已降,我在家兵的護衛下拼死闖了出來。弦城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益州大事都要靠李兄來主持了!”

  張博說至此處,李必默然,他放下了手中的張博,站了起來,回身走了幾步。

  接著,就在眾人矚目之時,李必忽然將一旁家兵腰間佩刀拔了出來,回身就捅進了張博的腹中。

  噗嗤!

  電光雷石之間,張博根本不明白,李必為什么會忽然下殺手?

  “你...為什么?”

  李必湊近了張博,在他耳邊細語。

  “若真的是楊羨小兒動手,憑你,也能夠闖出來么?你既然闖了出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你是楊羨放出來的倒鉤!”

  噗嗤,李必抽出了長刀,鮮血噴濺,染上長衣。張博無力地倒落在地上,至死,眼睛仍然沒有閉上。

  “叛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李必的目光從張博的身上轉到了他身后的騎兵身上,帶著血跡的面容露出了笑顏。

  “是吧!嚴兄!”

  嚴益騎在馬上,躲在人群中,看著這樣的李必,忽然感覺口干舌燥,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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