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光明被黑夜隔絕,夜幕降臨的那一刻,萬物復歸于寂靜。
李府,后院。
數九隆冬,萬物蕭瑟。夜風吹來,帶著徹骨的寒氣。李必身披大氅,站在后院花園之中。
“老爺,夜深了,回屋將歇吧!”
李府的管家走近,勸道。李必平常很喜歡賞月寄情,吃茶觀景。只是今夜月光暗淡,花園之中,更是只有野草低伏。他不明白,李必在這里看什么?
“老夫睡不著。”
“老爺可是為了那祥瑞的事情?”
管家欲言又止,李必回頭看了一眼跟隨自己多年的老人。
“你想要說什么?”
“顧中郎將今夜又宿在了柳巷之中。老奴是怕,楊羨小兒又會借機生事。”
“顧懷那個混蛋,整日的尋花問柳。平常也就罷了,可是現在是什么時候?無女不歡,這樣下去,他遲早得死在女人肚皮上。要不是老夫身邊著實沒有領兵之人,也不會讓他在青羽衛中郎將的任上待這么久。”
李府的管家低下了頭。他有些不明白了,既然自己的老爺對這位顧中郎將的德行一清二楚,這么緊要的時候,又怎么會不防范呢?
“老爺,我們不得不防啊?”
李必舒了口氣,雙手負后。
“你以為老夫不知道楊羨這小兒的歹意么?他身邊有什么人我一清二楚。楊純這老怪物教出來的,領兵作戰行,但是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哼!楊羨若是敢動手,那正好給了我機會。到時候我將他的鷹犬一網打盡,朝堂之上,我倒要看看這小兒怎么興風作浪!”
李必聽著墻外風聲,等待著。
喧囂,這不屬于黑夜的詞語,卻在弦城的夜晚開始上演。
當青羽衛的顧中郎將從宿醉中清醒的時候,他的眼前,正站著四五個衣著狼狽的侍衛。
“你們不在玉液池守著那鳥魚,跑我這里干嘛?”
身旁溫香暖玉,美人在懷,窗外燈火通明,鶯鶯燕燕不絕。顧中郎將很是愜意地撫摸著身旁撒嬌的女子,臉上露出了猥褻般的笑意。
“大人,不好了!那魚,不,祥瑞被人盜了!”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本是半夢半醒的顧中郎將一把將身旁的女子推了開來,絲毫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
“大人,祥瑞被人盜了!”
“不可能!我派了五百青羽衛去守衛那鳥魚。五百啊!你們是干什么吃的?”
顧中郎將一腳踢在前來報信的侍衛臉上,發泄著心中的憤怒與無措。
“大人,來人對我們的巡邏路線,兵力分布,明哨暗哨一清二楚。等到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兄弟們去追,對方卻早有準備。我們不少兄弟都被對方的方術所傷,大人您看!”
顧中郎將看向了自己手下士兵被燒穿了的皮甲,上面的傷口他十分熟悉。
“白離火,東陽教!”
“還有一件事情!大人,我們追捕那伙盜賊的時候,有另一股人馬也在幫我們。可是他們最后也沒能夠抵擋住,死傷了好幾個!”
“另一伙人?”
顧中郎將一臉懵逼,這另一伙人是從什么地方跳出來的?
夜晚變得更加喧囂,整個弦城都因為這場騷亂而震動。
城南小院。
“給你!”
葉青青將一個魚簍拋給了楊府的家將楊平,語氣之中帶著一股不滿。她本是一教之主,卻做起了偷雞摸狗的事情。
“我家主公讓我多謝教主。”
楊平持槍,身后則跟著五個家兵。此刻與葉青青和她身后的東陽教徒碰面,劍拔弩張。
“不用!我只是還了楊羨的人情。從此之后,我與他之間,已經兩清。他日再見,我亦會取他性命。”
“你敢!”
楊平身后的家兵拔出了腰間佩刀,卻被楊平按了下來。
“教主,這間小宅乃是主公準備。你們可暫時在此棲身。三日之后,你們便能夠安全離開弦城。在此之前,教主若是回心轉意,愿與主公合作,可告知這座小宅的仆婦。告辭!”
楊平等人想要離開,卻被葉青青攔了下來。
“楊羨當真不怕我將他的計劃告知李必?”
“今夜喧囂,教主難道沒有察覺到,李必的人馬早已經入局么?”
葉青青一時無語,卻聽得楊平繼續說著。
“何況天下又有誰會相信,承天道余孽會幫我主的忙呢?李必知道了又如何?他知道了,這口氣他也得自己生咽下去。”
葉青青被楊羨指示,本是不甘。她處處找著楊羨的短處,想要在面子上扳回一城。可是到最后,她卻發現,她拿楊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那蜀王呢?夏氏若是知道楊羨這么肆意構陷大臣,楊羨就不怕他項上人頭不保么?”
黑夜之中,一時寂靜。
這個問題,說實話,楊平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的?
當一大盆撒著蔥花冒著香油的鯉魚湯端到夏宮涅的面前時,她的眼睛是雪亮的,口水是橫流的。
夏宮涅本是不喜歡吃魚,可是這幾天連續吃了好幾盆的魚湯,口味早就被楊羨改了過來。
“相父,今夜的魚湯為何如此鮮美?”
夏宮涅小嘴湊在她的小金碗邊,吸啜著湯水,一雙大眼睛卻是看向了楊羨,問道。
“因為食材不同啊!”
“那是什么食材呢?”
“西南金鯉!”
“這食材的名字怎么這么耳熟呢?好像在哪里聽到過?”
夏宮涅摸了摸自己的頭,努力的回想著什么!只是最終,卻還是徒勞無功,干脆也不管了,繼續埋頭在魚湯之中。
這可苦了楊羨了!
“大王你好好想想,臣前兩天上奏了什么事情?”
經過楊羨的提醒,夏宮涅似乎終于想了起來。“相父你早說啊!原來那個祥瑞這么好吃,下次讓西南的土夷多進貢一些祥瑞!”
楊羨無奈,只能夠再提醒道。
“大王,私盜祥瑞。那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啊!”
這個時候,夏宮涅終于意識到了什么,表情一變。她放下了自己的小金碗,將象牙箸撇在了一邊。
“相父你老說我笨。可是大多數時候,我都是很機智的。相父,你是不是又想要讓我背黑鍋了?”
“那你背不背呢?”
楊羨問道。
夏宮涅小臉又是一變,頗有些大義凜然。
“背!相父的黑鍋,我不背誰背。我不背,誰有這個資格背!”
說完,她又拿起了自己的小金碗,哧溜哧溜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