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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七章 水鬼夜襲

  兩軍的對壘正在不斷地推向高峰,只等著某一個時刻,就會如同洪水決堤一般滔滔而來,席卷整個戰場,屆時誰都無法置身事外。

  隨著陽光逐漸湮滅在遠方,深邃的夜色又再度籠罩大地,扎營埋鍋造反的兩軍就這么隔著一條江彼此對望,卻沒有多少濃情蜜意,反倒是充滿了警惕,甚至還有幾個脾氣暴躁的軍士忍不住陣前罵了起來,還有人大咧咧地沖著清澈的喝水里撒尿示威。

  韓玄也并不去阻止,反倒是故意放任,也想要看看對面的主將是否會因為沖動而露出破綻。

  但可惜的是,對岸除了一開始的幾次還口,甚至用弓箭射擊之外,就完全沒有了回應,只是一昧的沉默,如同夜色中的雕像,沉寂在篝火的微弱光亮之中。

  這樣的沉默,反倒是讓韓玄皺起了眉頭,作為一個老將,他很清楚這樣的沉默代表著對方在軍中強大的掌控力,或許此時正坐鎮對面那座營帳中的人,就是他的老伙計之一。

  接下來的六日里,戰局又再度陷入了膠著,無論是高長恭的一方還是黃漢升的一方,似乎都像是因為自暴自棄了一般,直接陷入了沉默。

  明明還處于戰場上,士兵們每日完成操練就只需要只吃吃喝喝,隔著江河兩相對望之間,也不由得生出幾分荒謬之感。

  “你說,一把已經拔出來的刀,和還藏在鞘里的刀,哪一把更讓你覺得可怕?”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王祝瞇著眼睛望著對岸,緩緩地問道。

  大樓看著王祝坐在地上的模樣,咧嘴笑了笑,心想這個世家子自從從軍之后倒是越發不拘小節,于是也跟著一屁股坐了下來:“我覺得都不可怕,反正左右挨一刀都是死,拔出來和沒拔出來有多少區別?”

  這大概就是直人的簡單想法,但在王祝看來這就是一種愚蠢,換做平日里他必然會挖苦一番,但近來心情沉重的他也懶得吵架,只是翻了個白眼就躺倒在地上,枕著箭筒閉上眼睛。

  他身上還穿著沉重且悶熱的盔甲,然而這些天以來所有人都繃緊著精神,韓玄更是直接下令士兵不得解甲,兵器不得離身半步,每日枕著箭筒睡覺以免被夜間突襲。

  盡管在建鄴養尊處優,但如今他也不得不忍受著虱子和汗臭,裹著一身的灰塵躺在一張破破爛爛的皮革上昏昏沉沉睡去。

  夜涼如水,在這些晴日里逐漸沉靜下來的河流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出波光粼粼的模樣,有魚躍出水面,隨后又落入水中,濺起毫不起眼的水花。

  兩岸長著高大的青松,他們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著,把自己的倒影投入水面,變成一點點更為深邃的墨跡。

  但如果有人仔細地去查看,就會發現這些墨跡正在不斷地變化,像是分裂一般,從中生出無數黑影,它們在水中不斷搖曳,也在不斷地前行,像是在水底的鬼魂一般,不斷地向著對岸進發。

  大河很寬闊,河水也絕非如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平和,不時有黑影掉隊并被河水沖向遠方,但即便如此,這些黑影依舊沒有放棄前行,甚至速度越來越快,同時他們身體的顏色也越來越深。

  就在第一隊黑影到達對岸的那一刻,河水驟然起了波瀾,而隨著波瀾的不斷變化,從黑影中當先鉆出一顆腦袋,隨后是身軀、腿腳。

  恐怕沒有人能想到有這樣一群人居然可以從水底泅渡這樣寬闊的河,但偏生這群人做到了,并且在夜色的隱蔽下,他們宛如鬼魅一般沒有發出聲音。

  一身的覆蓋面目的黑衣掩蓋了他們在夜色之中的形跡,只留下一雙眼睛裸露在外,瞪得極大,帶著一種怪異的猩紅。

  當他們邁開腳步,低伏著上身不斷向前的時候,如弓弦繃緊的背部更讓他們像是一群正在狩獵的野獸。

  他們前行,殺死巡邏的士兵,殺死手握火把的守衛,黑色且無光的短劍如同獠牙一般向外吐露出死亡的濃霧。

  “什么人!”當中帳侍衛終于發現這一群鬼魅一般的敵人的時候,早已經震驚得不能自已,但好在多年的訓練和肩負的職責還是讓他們不約而同地拔出了刀,侍衛長同時下意識就要去左側腰間的牛角號。

  然而那些黑衣人卻要比他們想象得更快!

  黑暗里,這些黑衣人就好像徹底融入了黑暗,頃刻間就跨越了十幾步的距離,當先的那名黑衣人動作最為迅疾,甚至因為他可怕的速度,身上濕漉漉的衣服直接開始向外迸濺出水花。

  黑色短劍悄然無聲地就彈出袖子,直接封向了侍衛長的喉嚨。

  火花乍現,如同黑夜里迸發出的一顆流星,猩紅的眸子和侍衛長的眼眸在空中相互交織,短短的一個照面之間兩人就已經交手三次。

  每一次碰撞,其力量之大都讓讓人渾身一震,而順著兩人身軀向下看去,那粗糙的泥地已經被踩出十幾個深陷的坑。

  中軍大帳的侍衛長,本就有小宗師境界,放眼天下都不是那么容易被殺死的存在。

  只是當他眼見黑衣人的數量顯然超過他們,心下有些焦急,于是大喝一聲,氣血迸發之下,腰刀揮出一輪滿月,竟然生生斬斷了那柄黑色短劍,并繼續向下,直接切入了那名黑衣人肩膀!

  可侍衛長卻并未露出喜色,反而面色一沉。

  多年握刀,揮刀,早已經讓刀變成了如身體的一部分,而在他的感覺之中,他雖然切入了黑衣人的肩膀,卻是一種鈍滯的感覺,一點也不像是斬入了一個活人的身軀,倒像是…在分割一具早已經死了許久,已經開始僵硬的尸體。

  隨著他鼻尖抽動了幾下,只感覺一股腐敗的臭味不斷向外蔓延,同時一只冰冷的手再度抬起,生生地握在他的刀身上!

  猩紅的眸子像是得到了某種感召,居然在發出妖異的光芒,而那被斬入的刀身已經完全被那只手還有肩膀中的骨骼肌腱牢牢卡住。

  恐懼攥住了侍衛長的心臟,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依舊形容如常,且沒有流出一絲鮮血的黑衣人道:“你是什么怪物?”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號角聲就響徹了整個軍營。

  大概是因為連日的勞累,王祝睡得很沉。

  但夢境里卻并不讓人如何輕松,天空是灰蒙蒙的,其中竄動著雷霆,而原本水流湍急的河流卻燃起了大火,把一切都照得那般明亮,無數的士兵擁抱在一起廝殺,鮮血四濺,而大地也隨之震顫起來…

  他驟然驚醒,看見的是大樓那顯得焦急得神情,天空一片繁星璀璨,沒有大火,沒有廝殺,可那雙有力的臂膀慌得他腦殼有些發疼。

  “王祝!起來!你娘的,睡得跟頭豬似得!”大樓眼見王祝終于睜開眼睛,也松了一口氣,立刻站起身來。

  “出什么事情了?”王祝費勁地爬了起來,眼見營帳中已是一片忙碌景象,篝火在風中微微搖曳,但卻被沙土直接掩埋,不甘地縮了下去。

  “剛來的消息,右路軍遇襲,他們已經和敵軍殺成了一片。”兩人一邊走著,各自上馬,“似乎有水鬼游過了河,把右路軍的莫將軍刺成了重傷,現在右路軍正在和渡河的敵軍交戰。”

  “水鬼過河?”王祝眼睛發直道,“怎么可能?這河水這么深,又這么寬…”

  “我不知道!”大樓聽到這個消息,情緒也有些不好,被質疑之后也怒罵起來,“他們說那群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尸體!從來沒有人見過那樣的東西,我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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