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做什么?”
這些日子,秦軻已經重復問了很多次這個問題。
面前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蒸籠被打開的一瞬間,磅礴如云的白煙爭先恐后地攀升,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仿佛進入仙境。
但恰到好處的叫賣聲又人們重新拉回這個充滿著人味的人間,沿街販賣的飾品做工精致,銅鏡和堆成小山一般的柑橘一樣金光四射。
把街頭上還有雜耍藝人在表演,不時引起圍觀者的一陣叫好,秦軻可以看見里面一身腱子肉的人正踩著高高的高蹺,如同騰云駕霧一般口吐火焰。
“我旁邊這個才是真正能飛又能張口吐火的人。”秦軻忍不住咕噥了一聲,隨后打了個寒戰,生怕被一旁的洛鳳雛聽見,只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洛鳳雛只是看了他一眼,隨后邁著腳步向前,逐漸融入這片人間,但可惜的是不論她行走動作如何悠閑,如血般紅艷的紅衣和那美到如神女一般的面容都會讓人為之側目。
秦軻望著洛鳳雛的背影,沉默片刻后還是嘆息一聲,老老實實地跟了上去。
這些天他當然試過逃跑,但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事實證明,沒有神龍之力的他在洛鳳雛面前和螞蟻差不多,就算他逃跑的速度再快,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洛鳳雛就可以到達面前,接踵而來的就是一陣“折磨”。
洛鳳雛的手段很多,有時可以在一瞬之間用一股無形之力將他鎮壓,仿佛千鈞大石壓在背后,但偏生她看起來毫不費力。有時好像故意戲弄他一般,眼睛移動之間,一道道火焰便從秦軻周身騰起,化作軟鞭,對著他不停抽打。
秦軻只消中上一鞭,身上便會如火灼燒般疼痛,可無論他怎么躲避,洛鳳雛的軟鞭都能后發而先至,動作迅猛如雷,他堂堂一個小宗師常常被打得哭爹喊娘。
明明身懷巽風之術的他卻被人虐得如此之慘,他自然感覺到一股挫敗感,唯一值得他還能高興一些的,大概是他的躲避身法也在這段時間里有了很大長進,從一開始根本一鞭都避不開,到后面已經可以勉強避讓開幾鞭。
不過一旦洛鳳雛真認真起來,他依舊會被打得慘叫不已,根本沒有任何求饒的余地。
走在路上的秦軻回想起這七天來慘絕人寰的日子,恨不得抹一把鼻涕眼淚,不過包子的香氣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大概在原地躊躇了幾個呼吸的時間,他邁開腳步奔跑到洛鳳雛身邊可憐兮兮地道:“喂,能不能先停一停,這些天你一直在走,中間我一共就吃了三頓干糧,就算是小宗師也快餓出毛病來了。我不管,我得好好吃點東西,就算你待會兒再打我一頓我也認了。”
洛鳳雛還是面無表情,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反而搞得秦軻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他也是硬著頭皮才開口,經過這些天相處下來,他已經可以用“喜怒無常”來形容洛鳳雛,除了逃跑之外,連他去小溪邊喝口水都能被洛鳳雛逮到理由鞭打一陣,搞得他快要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個人還是一條喪家之犬了。
現在好不容易來到了有人煙的地方,怎么樣也得好好吃上一頓才行。
秦軻堅定了信仰,握緊了拳頭,終于深吸一口氣準備再度開口。
結果洛鳳雛并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走過他身側,繼續沿著街道向前走去。
秦軻在原地愣了片刻,又追了上去惱火地道:“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說我要吃飯!我跟你不一樣,你不是個人,七天來水都可以不喝,但我不行!反正我現在要吃飯!”
洛鳳雛的腳步戛然而止,轉過頭凝視著他。
秦軻原本才剛剛爆發出來的怒火立刻被這一眼壓制了,一時間他居然有些結巴起來,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似乎有些不妥,于是解釋道:“我說你不是人…不…不是那個意思…是說你現在跟…普通人…不太一樣…是說你的境界高,實在是高…”
好在洛鳳雛破天荒地沒有鞭打他,或許也因為兩人身處這熙熙攘攘的街市,所以她緩緩開口道:“好,吃飯。”
“嗯?”秦軻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不是要吃飯?”洛鳳雛依舊冷冰冰的,“我知道這里有一家酒樓,掌柜的在稷城還給仲倪做過幾年膳食,現在建鄴城里許多有名氣的廚子都要喊他一聲師父的,還是說,你改了主意,不想吃飯了?”
“那當然沒改…哈哈…沒改…”秦軻松了一口氣,終于笑出聲來,隨后緊跟著洛鳳雛的腳步,同時隨意地問了一句道:“你以前是不是來過這兒?怎么感覺你很熟悉的樣子?”
然而話音剛落,他就已經感覺不對勁,明明是在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股灼熱氣息卻驟然來襲!
秦軻的瞳孔猛縮,同時腳步連續踩出,整個人幾乎化作一道殘影在街道中穿梭,憑借著直覺不斷地躲避著那股灼熱氣息。
如果此時任何一名小宗師修行者在場,一定會對面前的景象震驚不已,盡管秦軻剛入小宗師境界不久,然而他的速度卻十分可怕,甚至因為他的動作太快,大多數行人只感覺到一縷風穿過,帶起陣陣涼意忍不住露出笑顏。
然而再快的秦軻依舊躲不開那道灼熱的氣息,隨著“噼啪”地一聲,鞭子的聲音如同爆竹一般炸響,一股火辣辣的灼痛已經在秦軻的背心蔓延。
他悶哼一聲,整個人失去平衡,變成一個滾地葫蘆,在地上連續打了幾個滾,甚至還撞倒了一個扛著挑子的菜農。
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的秦軻咬著牙,感受著背后的灼痛,他也知道此刻他的身上非但沒有傷痕,甚至衣服都沒有半分破損,偏偏這種疼痛讓他十分憤怒,卻無從爆發。
“你有病啊!我問個普通的問題,你打我干什么!”
只可惜,還沒等眾人因為他的叫喊聲把目光轉過來,他已經像只喪家之犬般落荒而逃了,并且在大概五十步的距離之外,又挨了無形的一擊,疼得他齜牙咧嘴。
五十步了。
忍著痛,重新走回洛鳳雛身邊的秦軻這么想著,從一開始,他面對洛鳳雛的“鞭子”只能跑出三步,但在這七天的鍛煉之下,他越跑越快,因此這個步數也隨之增長。
但不管怎么增長,他到底沒能避開洛鳳雛的手段,看來除非是在小宗師境界更進一步,才有可能有所擺脫那無所不在的鞭子——當然,這得是洛鳳雛心情好時候。
兩人一路來到一間氣派非凡的酒樓門前,秦軻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牌匾,看著上面那龍飛鳳舞的文字,眼睛微微一亮,只不過名字倒是很普通,叫“南陽酒樓”。
此處是南陽郡,那么酒樓叫南陽酒樓,似乎順理成章。
但轉念一想,這普通的名字,不正是一種氣魄么?甚至隱約讓人覺得,就這么一間酒樓,就已經代表了所有的南陽郡酒樓一般。
洛鳳雛同樣也站在門前,目光微微變化,似乎在沉思什么,許久之后,才突然輕嘆一口氣,走進了那扇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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