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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一章 雪中三人行

  一場來自北方的寒潮席卷各地后,今年的冬季也變得格外寒冷。河水凝結出了冰面,凍住了一些不夠機靈的鯉魚,漫天的大雪更是把山林裹上了一件銀裝,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讓人不由生出孤獨之感。

  而在這樣的一片雪地之中,一只毛發蓬松的白狐正在其中緩緩爬行,時不時地伸著舌頭舔舐著牙床,腹中的饑餓感則像是一只驅趕不走的夢魘,已經牢牢地抓住了它。

  這一場大雪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動物會在饑餓中死去,相比較那些藏身于洞穴之中沉眠的熊,狐貍面對這樣貧瘠的冬季,顯然日子要過得更苦一些。

  而在這時候,似乎是因為上蒼感覺到它的苦難,產生了一絲憐憫,在雪地已經探尋了數里的白狐終于在一片白皚皚的積雪之中,找到了一只被凍僵在雪中的山雞。

  饑腸轆轆的白狐愉快地發出了叫聲,并且開始用自己的雙腿不斷地刨著雪,準備大快朵頤一番。

  雖然這只山雞大半身體都被埋雪中,一身的血肉已經被凍得堅硬,但只要有這樣的吃食,至少白狐可以在這樣嚴酷的冬季再堅持數天,直到它找到新的獵物。

  遠方的馬蹄聲顯得那樣悠揚,馬兒的嘶鳴和風混合在一起,在這片雪地之中變得格外明顯。

  正撕裂著山雞的白狐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向著遠方望去,隨后是一道銳利的風席卷而來,黑色的箭頭不斷地在白狐的眼中放大,隨后化作死亡的陰影,鉆入了白狐的身體。

  白狐慘烈地叫了一聲,隨后倒了下去,躺在白雪上的樣子就像是在雪地上堆出了一小團新雪。

  噠噠的馬蹄聲一路直到白狐的面前,三匹戰馬健碩的身軀好像一座小山,而上方端著的騎士則穿著大氅,顯得威武莊重。

  其中當先的曹孟神情帶著快意,一路直到白狐的身側,隨后以一個十分漂亮的動作就抄起了地上的白狐,大笑起來:“長羽,我怎么說來著?今天你可得罰酒三杯。”

  一身獵裝的關長羽身形高大,乍一眼看上去,幾乎像是巍巍的一尊巨神,但聽到曹孟的笑聲,他那不怒自威的臉上也露出幾分笑容,勒住戰馬的同時拱手道:“國主神勇,這白狐雖然狡猾,可終歸還是難逃國主的掌心,至于幾杯酒的事情,不過小事,就是多罰三壇酒又如何?我喝了便是。”

  “好!到底是我麾下的虎將,這番話說出來,無形之中便多了幾分氣勢。”曹孟再度放聲大笑,隨后把手中的白狐向著關長羽一扔,道,“這就送給你了!”

  死去的白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卻與關長羽的位置相差甚遠,而曹孟的嘴角則露出了幾分惡作劇的竊笑,顯然這種舉動并非他的失手,而是刻意為之。

  但身為曹孟麾下第一虎將的關長羽卻是不慌不忙,慨然一笑,催動戰馬的同時,雙腿一震就騰空而起,還沒等人看清楚他的動作,那只白狐已經落到了他堅實的手里。

  戰馬嘶鳴,重新落到戰馬背上的關長羽望著手中的白狐,哈哈地笑了起來:“這白狐的皮子倒是可以做一副上好的狐裘,國主愿意割愛?”

  “你喜歡便拿走,不必多說。”曹孟坦然道:“何況你帶回去也是送給我那位妹妹,這東西,終歸還不是歸了我們曹家?自家人,不必說兩家話。”

  曹氏,是曹孟以曹孟主婚嫁于關長羽的妻子,雖說實際上與曹孟并非血親,但終歸是一個家族里的人,僅僅是從這一點看,就足以看出關長羽在曹孟心中的分量。

  不過作為滄海第一猛將的關長羽,他那宗師境界的修為,倒是也對得起曹孟這種另眼相待。

  隨意與關長羽笑談了幾句,曹孟把目光轉到另外一人的身上,嗤笑了一聲:“劉德,你這一路都沒說話了,說帶你來散散心,結果你還忘不了那些軍務?”

  “嗯…啊?”一直在沉思的劉德似乎是被驚醒了,隨后看向曹孟,苦笑道,“軍國大事,臣自然要盡心竭力。此戰我滄海雖勝,可墨家根基仍在,要想打垮墨家,恐怕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一旦墨家揮師東南,斷我糧道…”

  “別臣臣臣的。”曹孟打斷了他,顯出幾分不悅道,“這里不是軍營,更不是宮中,你我本是手足,何必如此生分?你看看長羽,人家就比你自在得多,沒那么多繁文縟節。天下人不都罵咱們北蠻子?那我們何必非得把中原那一套又臭又硬的東西都搬來?”

  劉德啞然,一時也沒什么話回答,只能是無奈地點了點頭:“臣知道了。”

  “又是臣。”曹孟斜眼瞪了他一眼,隨后注視著茫茫大雪,嘆息道:“罷了罷了,你就是這些臭毛病,說了也白說。說起來,我的酒囊已經空了,長羽,你的呢?”

  關長羽做了個尷尬又無辜的表情。

  “酒鬼!”曹孟笑罵了一聲,卻完全忘記了明明是他肚子里的酒蟲先開始叫喚,可在這白茫茫的雪地里,要找點熱酒談何容易?

  “這附近有什么村子沒有?要是有,倒是可以去討些酒喝。”曹孟緩緩道:“發信號,讓丕兒帶著虎豹騎過來…嗯…”

  似乎是在呼應他的疑問,從遠方卻正好顯現出一個人影,雖然他用棉布把自己裹得很緊,卻依舊瑟縮著身體,仿佛是因為受不了這寒冷的天氣而在瑟瑟發抖。

  曹孟三人催動戰馬靠了上去,笑著道:“這位先生怎么在大雪中一人獨行,不知道這附近可有什么村子?”

  如果秦軻正在這里,恐怕看見這個人非得大驚地喊出聲來,這個瑟縮著像是個過街老鼠一樣的人,不正是村里那位季叔么?

  只不過一段日子沒有見,季叔顯然顯得老了不少,明明才四十幾歲才過不惑之年的漢子,如今卻看上去那樣憔悴。只不過是第一眼看見三匹戰馬,就是嚇得狂奔起來。

  可季叔的兩條腿再快,又能快得過北地的神駿么?

  只是一聲凄厲的馬嘶聲,季叔只感覺眼前一黑,那匹戰馬就已經橫向攔截在了他的面前,馬上的人盡管并不如何高大,但一雙陰冷的眼睛,看上去卻像是一頭吞噬人的猛虎。

  季叔發出一聲慘叫,立刻就跪了下來,明明是冰冷的雪地,但他每一次磕頭都用力到了極致,幾乎把整個頭埋進雪中,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他的頭發、眉毛、鼻子上都已經沾滿了雪花。

  “軍爺…軍爺饒命啊。”季叔顫聲道:“我只不過是個種地的莊稼人,不是當兵的,我兒子生了病,我得拿藥去救人,再晚些怕是來不及了。軍爺您就是要殺我,先讓我把藥送到,就算是死,我也感激不盡了。”

  劉德等人的馬術自然也不會弱于曹孟,只不過是眨眼之間的時間就已經到了曹孟的身旁。

  關長羽正打算開口說些什么,卻見劉德已經猛然從馬上一躍而下,幾步就到了季叔的身旁,用力地攙扶季叔起來。

  “不必這樣。”如果說一開始劉德身上是片雪不沾,一副儒雅樣子,可如今攙扶起季叔之后,他的身上也跟著沾了不少雪,胸前的衣衫也顯出了幾分凌亂,可他絲毫不在乎沾上的這些泥土臟污,只是不斷地安慰著季叔道:“我們只是問個路,老鄉你不要害怕。”

  與此同時,曹孟和關長羽也已經下了馬,看著劉德的樣子,兩人眼中都有了幾分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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