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正在這時候,張明琦拍了拍秦軻的肩膀,把秦軻從思索之中拉了回來,嗤笑道,“你該不會是在為我難過吧?雖然我說了這么多,但可不代表我真就一直在自怨自艾。雖然說我現在是窮得叮當響,不過日子還是得過不是?”
張明琦安慰地捏著秦軻的肩膀,此刻的他臉上笑容竟然是那樣和煦:“放心,我只是有些時候會頭疼于不知道怎么在他們中間插話,但還不至于真的自暴自棄,我家可就剩下我和我爹兩個人了,我要是不撐起這個家,我爹下半輩子怎么辦?至于一個人喝酒的事兒,我只是純粹不想跟他們拼酒而已,這么好的酒,我已經兩年沒喝到了,哪能跟他們一樣牛嚼牡丹一樣往下灌?那和喝水有什么區別?”
秦軻一時啞然。
過了一會兒,他也露出笑容,知道眼前這位曾經的公子哥遠比他想象得要堅強,所以舉起了酒碗,一直到張明琦的面前,真摯地道:“敬你。”
張明琦點了點頭,雖然之前他說不想拼酒,但還是把酒碗里的酒水一飲而盡,兩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現在可也是個會上房修瓦的人了,說起來,以前一直沒覺得這事兒有這么難,不過真做下來之后,還是覺得自己挺有用的。”張明琦咧嘴笑著,“還有一件事情,我正好可以跟你說說。”
“你說。”秦軻點頭道。
“我要成親了。”張明琦鄭重地道:“等回荊吳,我請你喝酒。”
秦軻吃了一驚,沒想到張明琦要說的事情竟然是這個:“成親?什么時候的事兒?是哪位世家小姐?”
“說什么胡話。”張明琦吐了口氣,攤開手表示無辜道,“就我現在這樣子,哪個世家愿意把自己姑娘嫁給我?”
“唔…”秦軻自然不可能應和他說出“也對”之類的詞匯。
不過張明琦的眼睛里洋溢著百般柔情,倒是讓秦軻相信他并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有這樣一位姑娘正在荊吳等著他。
“我也是打完這一仗之后才下定決心的。”張明琦抬著頭望著星辰,“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好不容易來這世間一遭,要是真就死在戰場上,連個姑娘都沒討回家,豈不是虧大發了?雖說我那些年青樓是逛了不少,可那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如果能有一個人,跟你成一個家,哪怕這個家很破,至少讓人覺得暖不是?當然了,這次回去,我應該也能拿些賞金,總還是能換個住所。”
秦軻點了點頭,為張明琦感到高興:“那不是再好不過?缺錢找我…”頓了頓,他對自己這種說法覺得有些奇怪,“我還算有點錢,不過都不是我自己的,嗯,怎么說呢…”
“知道你小子現在有錢,公輸家主的姑爺嘛。不過好歹是我自己娶親,可不想讓你給我出錢,要不然這婆姨到底算你的還是算我的?”張明琦揶揄道,當然他私下底也知道秦軻這個姑爺的來歷,只是他現在苦惱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不過我還頭疼一件事情,我好像從來對那丫頭表示過什么,萬一那丫頭不同意怎么辦?”
怎么辦?這種問題,恐怕誰都不可能給出答案。而讓秦軻有些無語的是,明明張明琦之前說得那么篤定,結果實際上卻連和那個姑娘都還沒有提過。
一種滑稽充斥心頭,秦軻人了許久,終于還是忍不住噗地把嘴里的酒給噴了出來,一次性把酒水全灑在了張明琦的身上。
“哈哈哈哈哈。”秦軻大笑著,“你都沒跟人家說?那你還說要請我喝酒,該說你胸有成竹呢還是死不要臉呢。萬一那姑娘不跟你成親,你怎么辦?”
張明琦有些狼狽,抹了一把身上的酒水,瞪了秦軻一眼:“我相貌雖不及大將軍,好歹也比你俊朗幾分,你都能混個公輸家的姑爺當當,我即便家道中落了,想娶個尋常姑娘還不是手到擒來?”
秦軻做了個鬼臉:“你繼續吹…話說,那姑娘到底是誰啊?我見過沒有?”
張明琦嘲諷地看著他:“你當然沒見過,你這么個大忙人,天天在外面飄著,又是跟人成親,又是跟墨家上將軍四處征戰,還變成了…”他突然停了下來,在秦軻有些疑惑的神情之中,隨意哈哈哈笑了幾下,把這個話題略了過去,“不過,那姑娘大概是這世上最不會嫌我窮的人,等回荊吳,我引見給你看看。其實打理打理,她長得還挺秀氣。當然,比不過你家那位姑娘…”
秦軻看著他擠眉弄眼的樣子,把目光往右側轉了過去。
酒桌上發出一陣哄鬧,隨著一個人倒地的聲音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也隨之再起,猶如銀鈴般清脆。
“之前怎么說的來著?這可是第三個了,就你們這點酒量還跟本姑娘斗,快,還記得該叫我什么了?”秦軻清晰地看見蔡琰正在酒桌上,一手握著翻到下來不留一滴酒液的酒碗,豪氣干云得活像個山匪頭子,而一桌人眼見這樣的場景,也是瞪大了目光,不得不服氣地喊起來,“蔡老大。”
“叫齊點,這么叫我可不認啊。愿賭服輸愿賭服輸!”蔡琰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紅紅的臉像是熟透了的蘋果。
“蔡老大!”隨后太學堂的學子們叫聲連成了一片,酒桌上的喧鬧越發大聲起來,甚至引的不少公輸家的人也為之側目。
秦軻哭笑不得地看著那桌的樣子,本想上前阻止,但想想還是沒去打擾明顯興致正高的蔡琰,任由她在那里當“山寨大當家”,看向張明琦無奈地道:“她?她可不是我家的…”
張明琦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傻子:“你這話說出來誰會信?我聽大將軍說,這姑娘從唐國開始就跟著你們了,我看你對她的情意也不淺哪。”
“你從哪兒看出來的。”秦軻抱著頭,痛苦地道:“難道我想什么,全都寫在臉上了?”
“寫臉上倒是沒有,但我估計你這小子也不是什么坐懷不亂的君子,這么一位漂亮姑娘在旁邊天天晃蕩著,說你要是能不對她有點情意才有鬼。”張明琦仔細觀察著秦軻的表情,眉頭一挑,譏諷道:“看你這樣子,該不會比我還要不如吧?好歹我還下定了決心要回去娶那姑娘,你現在連自己的情意都不敢跟人家說說?”
“你說得輕巧。”
秦軻別過頭,手托著腮心想你真是不知道蔡琰的性情有多難捉摸,萬一說錯了話惹毛了她,自己豈不是成了一個笑話?
“你還是不是男人了?”張明琦一邊用鄙視的眼神看著他,一邊道:“你若不主動些,當心人家最后跟了別人,那你就等著后悔吧。”
秦軻還想辯駁什么,張明琦卻突然站了起來,聳聳肩道:“我去休息了,再喝下去,今晚我也得跟那個家伙一樣睡草叢了,大冷天的,也不怕著涼。”
說歸說,他還是從地上把沉重的小千抬了起來,架著胳膊一拐一拐地離去了,只留下沉默的秦軻還在原地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