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不錯…孺子可教…”
秦軻側頭看去,高長恭和木蘭正緩緩并肩走來,高長恭一邊拍手鼓掌,聲音雖不大,但偏偏能讓三人聽得萬分清楚,仿佛透入骨髓。
只不過在秦軻看來,他和木蘭兩人之間的氣氛難免有些古怪。
照理來說,兩個久未見面的朋友在見面敘舊之后,氣場會越來越融洽,但高長恭和木蘭兩人卻不是如此,盡管他們現在仍然并肩而行,卻似乎在刻意地保持著距離,兩人之間有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我倒是沒逼你們去打架,這會兒看起來,倒是你們自己玩得挺歡。”
高長恭輕笑了一聲,秦軻、阿布和蘇定方自然也就不可能在繼續打下去,阿布和蘇定方同時是雙手一禮,秦軻則是就這么站著,有些奇怪地打量著兩人。
“怎么,我臉上長東西了?”高長恭故意壞笑著問道。
“呸!”秦軻頓時啐道。
高長恭開了個玩笑,絲毫沒在意秦軻對他的無禮,幾步走近幾人說了兩個字:“走吧。”
“走?去哪兒?”秦軻忙問。
“去個好地方,這位蘇小弟,也要跟著來的。”高長恭意味深長地看了蘇定方一眼。
也要跟著來的…這顯然不是什么邀請,而是一種篤定。
蘇定方也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木蘭,木蘭果真微微點了頭,眼神之中有幾分欣慰,或許是看到了方才他與秦軻、阿布的對招,贊許他即便是在休息時日卻從未放松過修行?
一行人走出院落,一路行到大門外,那里已經有軍士牽著馬匹靜靜等候。
這些馬匹都是長城軍人隨行的馬匹,骨骼寬大,健壯俊朗,鬃毛經過精心地梳理蓬松柔軟,一對對黑色眼珠十分明亮。
木蘭輕聲道:“雖然說這些馬比不得你的那匹赤炎,但應該不至于入不得你這位荊吳戰神的眼。”
她也沒有做什么謙讓,十分干脆利落地上了馬。
高長恭知道木蘭這是在嘲諷自己,聳了聳肩,還是沒能說什么,走上前去,隨便找了一匹黑馬,一躍而上。
這些由野馬馴化而來的后代同樣桀驁不馴,當有陌生人上了他們的背部時,立刻就有些不安分地動彈起來。
隨著高長恭緩緩撫摸馬匹的鬃毛,黑馬頓時老老實實地一動不動,只等著命令一下便會撒開四蹄馳騁。
秦軻這些天在太學堂也算是學習了“御”“射”兩門六藝,可畢竟荊吳給他們這些學生用的馬匹大多是數代馴服之后的馬匹,溫馴純良,從不知反抗為何物。
而當他騎上一匹棕馬之后,馬匹頓時嘶鳴起來,躁動不安,頓時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來荊吳時間也不短了,怎么還沒能學會騎馬?”高長恭淡笑嘲諷。
“閉嘴。”秦軻咕噥著,卻感覺這頭棕馬的躁動越發劇烈,盡管長城軍士仍然幫他握著韁繩,可棕馬一聲長嘶,竟然是猛然長大了嘴巴去撕咬那名長城軍士!
“畜生!”這一次隨行的長城軍士俱是長城的一把好手,自然不可能被棕馬一口咬住,只不過當他發現自己竟然難以安撫自家軍馬之后,有些疑惑地抬起了頭。
即使是因為騎手陌生,可也不至于如此吧?
而當他看著棕馬的雙眼,明顯從中看出了幾分驚慌。
正當軍士愣神的功夫,棕馬卻猛然掙脫了韁繩就在這宅院里四下奔騰起來,秦軻整個人死死地握住馬鞍,整個人上下動彈如一頁在波濤中上下起伏的小舟,完全失去了控制。
“阿軻!抓韁繩!”阿布面色大變,知道長城的馬匹力量之大,甚至能匹敵一群野狼,頓時高聲喊道。
秦軻當然知道要去抓韁繩,只不過在這種情況下,他一時騰不開手,而當棕馬人力而起,他更是感覺身體微微懸空,趕忙地雙腿發力,鎖住馬腹。
而就在棕馬前蹄落地的那一剎那,秦軻猛然地握住了韁繩,用力地一扯,棕馬的動作頓時受限,盡管它仍然不肯放棄掙扎,終究還是被秦軻掌握了主動。
大概過了數十息的時間,棕馬終于漸漸安靜下來,盡管它仍然不安分地掙扎幾下,可秦軻控制了馬韁,牽扯著他的行動,長城的軍士也靠了上來,一拳重擊在棕馬的馬臉,頓時讓棕馬安靜了不少。
等到秦軻從馬背上下來,看著這平靜下來的棕馬,雖然不說心有余悸,但也算是感覺體驗了一把驚險刺激。
“它怎么了?”秦軻看著棕馬,“我什么地方沒做對么?”
他這么問,當然是因為他自認自己的馬術并不怎樣,盡管太學堂里他學了一段時間,可至今他也沒能做到騎射在三十步距離百發百中,對于一個氣血修行,這實在有些丟人。
不過長城軍士的回答卻讓他松了口氣:“不是你的問題,大概是馬驚了。”但他撫摸著馬匹,感受著它那跳動的心脈,奇怪地道:“可不應該啊。它這幅樣子,像是被什么東西嚇到了一般。難不成你身上帶著什么猛獸的糞便不成?”
“糞便?”秦軻沒養過馬,但也知道自己身上絕對沒那東西,搖了搖頭。
但當他低頭之時,眼中卻掠過一道異光——被什么嚇到了?剛剛他上馬之時,似乎是感覺到一直在自己胸口睡覺的小黑有些不安分地扭動了一下。
難不成…是它?
風吹過秦軻的臉頰,他聞到一股咸濕的味道。他看過一本書籍,里面說風的源頭在于海上。而南方臨近穹窿之海,飄揚而來的風也帶著一股清新味道,與墨家地界那干燥、滿是嗆人塵土的大風完全不同。
秦軻騎著馬,順著道路緊跟高長恭和木蘭,身側是因為騎著長城高大戰馬而有些興奮的阿布,而他自己的戰馬已經不再是剛剛的棕馬,而是換了一匹溫馴許多,卻也瘦弱許多的南方軍馬。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能騎上一次長城那膘肥體壯四蹄如雷的棕馬,結果卻因為那匹棕馬的瘋狂掙扎最終導致自己失去了繼續騎乘他的機會,他有些無奈,卻也沒什么更好的辦法。
他胸口微微一陣聳動,小黑從他的衣服間冒出一個頭來,有些好奇地看著四周的人群。
秦軻則是低頭看著他,眼神有些古怪。
“不會真的是你吧。”秦軻低聲道,但很快又自嘲地笑了笑,只覺得自己有些太過神經質,虎豹的糞便可以讓馬匹受驚,這是因為馬匹聞到那股味道會誤以為虎豹就在附近出沒,等待著捕獵它的時機。而小黑不過是一只又黑又小,長得也并不好看的小蜥蜴,能嚇到來自長城,甚至能一蹄子踏碎野狼頭骨的戰馬?
小黑嘴巴大大地張開,莫名地吐出一口黑煙來,倒是嚇得了秦軻一跳。
在他的身后,騎著戰馬背后背負著戰刀的蘇定方微笑道:“放寬心,換成這匹馬沒別的原因,只是正好其他的馬匹在洗刷,而那匹棕馬又在剛剛掙扎中空耗了不少力氣,這才換了一匹南方馬給你。”
秦軻撇了撇嘴,盡管他知道蘇定方并沒有在騙他,可反而他自己心里總變扭著覺得是在接受一種安慰,有些不太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