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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妖熊皮

  這個披著一身熊皮,半身泥濘,滿臉臟污的人,自然就是秦軻。

  和高易水等人分開之后,他一人深入大山腹地,獨自吸引了兩名山匪和路明追他而去,此時已是過了十日十夜。

  一開始,他還覺得自己只要在一天之內甩開路明等人,自己就可以從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伏牛山,順著山下的大道一路找到附近的驛站,再買上一匹足夠快的奔馬,便能去往墨家與高易水等人匯合。

  只是他沒曾想到,出身長城的路明,不僅僅有著不俗的精神控制力,更熟讀各種典籍,精于追蹤。

  他逃了三天,卻都沒能躲開幾人的追蹤,如果不是路明傷勢過重,后來身體確實撐不下去,只怕自己到現在還在山中和他們玩躲迷藏。

  伏牛山并非一座孤立的山峰,它的“牛尾巴”剛好與其他的大山相連,他慌不擇路地跑了三天三夜,自然早已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身在何處。

  不過他畢竟也是個鄉野少年,從前稻香村也是在大山深處,他對大山有著天然的親近感,于是接下來的時間里,他開始在林中以菌菇、陽光辨別方向,既然不知道路在哪里,干脆就順著山路一直向著東方行走,總是能距離墨家近一些的。

  只是他這一走,就走了將近七天,直到今天早晨翻過最后一座高山,才遠遠地看見了些許炊煙,誰知道卻并不是村落,而是一間孤零零的客棧。

  客棧也好。

  秦軻心中想著,這些日子,他天天睡在山里,早已經受夠了那些或干硬或潮濕的泥土地,還有纏得他不勝其煩的那些蚊蟲毒蛇…不過他倒是由此發現了小黑的另一項好處——盡管它十分嗜睡,哪怕自己狠命戳它都不見得會醒,可一旦有毒蛇毒蟲之類靠近,它就會立即醒轉過來。

  最后的結果,自然就是小黑飽餐一頓之后重新爬回他的衣衫里,緊貼著他的胸口睡大覺。

  所以到后面,他干脆也就不去找那些可以驅蟲的草藥,隨便找一處干燥的地方,用菩薩斬落一些雜草鋪設到泥地上,便是他一夜的軟床。

  唯有一件事情令他倍感沮喪。

  張芙送他的那只玉墜子碎了。

  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紅繩上,如今只剩下寧馨給他的那只骨片制成的“護身符”,玉墜子成了一小塊指甲蓋大小的碎玉,有些凄慘地吊在紅繩打成的那個花結上。

  他知道該是先前,路明操縱透明小劍刺中他胸口的那一擊,當時他聽到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然而當時那種緊迫的狀況,他根本也沒有機會再去查看,只能是慶幸著自己沒有被那透明小劍一下刺穿胸膛。

  如果回去的話,該怎么和張芙說呢,秦軻撓了撓頭,舔了下干裂的嘴唇,終于還是決定先解決眼下饑餓和口渴的問題。

  與之前剛院門的時候一樣,他剛一踏進客棧的門,就聽到周圍一片嘩然,他也知道自己現如今不成樣子,且不說一身的衣服在這些日子里早已經沾滿了泥水,幾乎分辨不出原本布料的材質和顏色了。

  期間有一次他為了躲開追蹤,還專門在自己身上糊了些泥巴,加上已入秋的山間確實寒涼,他為了夜間御寒而穿上的熊皮此刻還在身上,那死去的妖熊面目猙獰,也不怪旁人大呼小叫了。

  只不過他也顧不得那么許多了,他如釋重負地在桌邊坐了下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道:“先給我來碗水,兩天沒在山上找到水,快渴死了。”

  老板娘注視著他身上套著的熊皮,若有所思,朝著褚茍做了個表情,褚茍明白過來,有些不情不愿地去找了茶碗來,放在秦軻面前,卻不急著倒水,哼了一聲道:“喝水啊,本店這水可不便宜。”

  秦軻愣了愣,道:“喝水也要錢?”

  褚茍心想果然沒錯,這家伙這般狼狽樣子,比那些蠻子還要不如,哪里會有錢,他一下子叉腰豎眉道:“那當然,本店的水都是從山上運下來的山泉水,這附近也就一兩處水源,不得收錢怎么的?”

  秦軻四下望去,周圍的客人卻是一個個都不去看他,刻意地撇開目光。秦軻也不太懂這小二是什么意思,只能苦笑了一聲,道:“這幾天在山上,錢袋子跑丟了…”

  褚茍聽到這里更不樂意了,端著茶壺就想走,可眼前卻是閃過一道銀光,只見秦軻從懷中拿出了巴掌大的銀餅子,吧嗒放在了桌上,道:“就剩下這么點,足夠么?”

  “足夠足夠足夠。”老板娘走了過來,笑顏如花,道,“客官放心,本店的茶水便宜得很,哪里用得上這么多…”說到這里,她立馬瞪了褚茍一眼,道,“豬狗,瞧瞧你個沒眼力見的,還不趕緊給客官上茶,待會兒再去給客官燒一桶洗澡水,聽見沒?”

  “我也只有這么一個了。”秦軻一想到他那一袋子滾落山澗的錢,就感覺一陣心口疼。

  褚茍看著老板娘,心中幽怨,卻也不敢再多說什么,悻悻然地給秦軻倒了一大碗茶水,秦軻哈呼哈呼地吹了一會兒,還是等不了,干脆讓褚茍給他從水缸里舀了一碗涼水,端起來就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清冽的泉水滋潤了他的肺腑,他暢快地發出了一聲嘆息,喝了一碗,又喝一碗,一連喝了五碗才停了下來。

  “這怕不是一頭水牛吧…”褚茍看著秦軻的樣子,又看看他身上的猙獰的熊頭,心中咕噥,這熊皮看起來倒是不錯,這么大一頭熊真是從未見過。

  不過不僅僅是他覺得這熊皮有些特異,就連一旁的行商都紛紛站了起來,有幾個膽子大的,更是靠了上來,上下打量著猙獰的熊頭,幾乎忍不住想要去伸手撫摸:“一頭死了的熊都能有這般光亮的毛皮,這炯炯的眼睛…”

  秦軻轉過頭去,看向距離他最近的一名行商。

  行商感覺到了他的目光,立刻鞠躬行禮,顯得十分恭敬道:“敢為這位…呃…”他看了看秦軻那臟亂的臉頰,“仁兄…不知我能否摸摸你這身上的皮子?”

  秦軻看著那行商的兩撇胡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發現自己竟也長了一些胡渣,笑了笑,道:“要摸就摸吧,我還未到弱冠之年,不是什么仁兄。”

  行商聽他并不拒絕,眼中頓時迸射出精光,他微微顫抖著手,緩緩地撫上熊皮,輕輕感受著那雖然臟,卻十分柔順的毛發,原本緊皺眉頭頓時舒展開了。

  他再度伸手,在熊皮上按了按,在熊頭上敲了敲,終于確認了心中的猜想:“這位…小弟,你這該不會是妖熊的皮吧?”

  褚茍在一旁滿臉古怪,這丑了吧唧的龐然大物,是妖熊?

  熊他倒是知道,夜里山間常常會傳來轟隆隆的聲音,老板娘告訴他這是熊在拍打樹干,或者是在和野豬打架…

  妖熊,自然是說那些已經化妖的熊,伏牛山的靈氣甚多,深山里頭有一些妖獸不足為奇,秦軻這一路上,順手也打殺了一些,一部分是為了自保,一部分是吃了,而像這頭熊被他剝了皮子披到身上,是為了御寒和偽裝。

  秦軻倒沒想到這商人眼光如炬,僅憑看了看摸了摸,就能看出這是一頭化妖的黑熊。

  他喝完了水,覺得身體舒服了不少,笑著道:“該是妖熊沒錯。”

  “嚯…”行商們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面面相覷。

  有人感嘆道:“還真是妖熊皮…我這輩子也就見過一次…”

  剛剛那位行商又是問道:“不知這位…少俠,這妖熊皮,是從哪里來的?”

  秦軻眼珠一轉,有些奇怪地回答道:“當然是山上獵來的,我今日剛下山。”

  “獵來的?”

  “是啊。”

  “只有你一個人?”

  “那當然了。”秦軻理所當然地回答,自己一個人在山中,哪兒來的幫手,要說幫手…他從自己的腰間解下菩薩,放到桌面上,“有它呢,這熊,其實也沒那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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