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軻感覺有些癢,抽動了一下鼻子,皺了皺眉,然而蔡琰不依不饒地觸碰,讓他的鼻頭越來越癢,終于,他在睡夢中猛然打了個噴嚏。
他睜開了眼睛,蔡琰眨著自己宛若星光般閃爍的眼睛,正笑盈盈地注視著他。
秦軻趕忙站了起來,一時腦袋又撞在了柱子上,發出一聲悶響。
“你好了?”秦軻摸著自己的腦袋,也知道自己這個“守衛”不怎么稱職,不過是短短的一刻鐘時間,竟然就睡著了。
他尷尬地咳嗽了幾聲,“那,那回去吧。”
“嗯。”蔡琰用毛巾包著半干的長發,心情歡快地跟在秦軻身后。
村落很小,房舍之間相距都不遠,走過一條簡陋的小道,聽到幾聲犬吠,兩人也就看見了客棧窗戶的燭火。
馬棚就在客棧的邊上,里面那頭拉車的毛驢仍然在咀嚼著干草,兩眼無神。
而秦軻卻突然警覺起來。
就在之前,這座馬棚里只有一頭瘦馬和他們帶來的一頭驢子,可就在他們離開的這點時間,馬棚里卻變得擁擠起來。
整整四匹馬,雖然顏色并不統一,但從外表上看,這四匹馬都是難得的好馬,與那匹窮困游俠兒帶來的瘦馬并列一比,足足高出一個頭,個個膘肥體壯。
雖然不如戰馬,卻也所差無幾了。
在這種地方,竟然還有能騎乘如此好馬的貴客么?而且聽它們仍然有些急促的喘息和心跳,顯然這四匹馬剛剛還在劇烈奔跑。
秦軻伸手觸摸了一下,馬匹身上濕漉漉的,那是汗水。
“這些人也在趕路。”蔡琰馬上下了定論,“這個時間,按照馬力來說,他們沒有必要趕得這么急,在之前的農莊借宿也一樣,沒必要硬到這里來找客棧。何況看他們連馬鞍都沒有卸下來,看樣子,他們甚至沒打算在這里停留,還要連夜趕路的。”
秦軻點了點頭,他不知道這些馬匹的主人到底是誰,但這些跡象讓他有些不安,難不成,是沖著他們來的?
可又是誰?他面色一變,阿布和高易水還在客棧里!
他快步地奔跑起來,剛一上臺階,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道:“爺,這里已經進了伏牛山地界,是不是先休息一晚?”
是蘆浦?他竟然還沒死!
秦軻心中震驚,想要伸手去打開客棧的門,但很快他的手又停了下來。
透過門縫,他看見了客棧局促的前廳有些火光,幾人正圍著火堆,吃著剛剛烤熟的肉,路明臉上有些疲憊,但眼神仍然深邃不可捉摸。
四匹馬,他們自然是有四個人。
秦軻知道蘆浦的實力,而能被他稱作“爺”的人,想來不會比他更弱才對,雖然說自己在那夜之后氣血境界再度突破,已經到了第三境,可秦軻這邊還有不懂修行的蔡琰和高易水,他并不敢貿然地去驚動這些人。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間,低低地罵了一聲,自己應該把菩薩帶出來的,至少,能多幾分勝算。
客棧掌柜有些畏畏縮縮地站在幾人的身后,手上端著胡辣湯還有肉粥,雖然說他見過不少帶劍的游俠兒,可這幾人給他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在這樣的夜里,他們縱馬疾馳而來,那動靜,看著倒像是要去什么地方殺什么人。
蘆浦伸出手,接過了掌柜手上的陶碗,把肉粥遞給了路明,路明接過,輕聲道:“必須連夜進山,按照時間算,你說的那個少年應該已經進山了才是。”
蘆浦眼神一黯,他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四人靠著換乘八匹馬一路趕來,兩日一夜,幾乎都沒怎么合眼,半途中,另外四匹馬已經完全不能再跑,路明干脆就把那四匹馬扔在了道路上。
沒有精料,也沒有人照顧,可以預見的是,那四匹馬即使緩過來,也不可能如最初般膘肥體壯。
不過路明根本不在乎,對于他而言,這些馬匹不過是工具,既然工具壞了,換一件便是,沒什么可惜。
只是在這樣的長途奔襲之下,四人都已經有些疲憊,只不過路明在幾人心中地位崇高,幾人自然不敢有太多忤逆,只能是低頭快速地掃蕩著桌上的吃食,補充著力量。
而蘆浦心中的心情則更低沉一些,他明白,自己已經失去了路明的信任。
上次王宮一行,不但他自己在李四的手上受了傷,倉皇逃竄,更沒能和武庭會合一同走出王宮。現如今雖不知武庭下落如何,但既然陷在宮廷之中,自然是兇多吉少了。
至于路明想要的那幾封帛書,他都沒有拿到,就算整個過程充滿了不少意外,可他依舊難辭其咎。
現在,他如果要挽回路明對自己的信任,就只有一個法子。
路明在荊吳殿前演武的時候見過秦軻和阿布,在蘆浦的說明之下,自然也就清楚了到底是誰搶走了帛書,靠著在唐國抽絲剝繭找到的一些消息,他們一路追蹤到了這里。
如果說能夠順利地奪回帛書,或者是殺了那小子解憤,他之前的那些罪過,或許可以得到一些抵消。
只是,伏牛山如此之大,又該去哪里找?
突然,蘆浦皺了皺眉頭,他感覺到一道目光在他的身上繞來繞去,他猛然抬頭,卻沒能發現到底是誰在這樣看著他。站在一旁等候吩咐的掌柜低著頭,看著腳尖,老實的他連高聲說一句都不敢。
錯覺?他再度低下頭,吃著烤熟的肉和陶碗里的胡辣湯,能多吃一點總是好的,雖然這鄉野之間的胡辣湯并不怎樣,那也總比路上的干糧好吃。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此刻,他要找的人,正站在門外,距離他不過二十幾步距離。
秦軻收回了目光,心跳有些急促,他悄然從門口走開,走到了遠處站著的蔡琰身旁道:“是那幾個山匪…有一個還在王宮里跟我爭搶過帛書。”
蔡琰對這件事情了解得不是太多,但也一知半解地點了點頭,小聲道:“現在怎么辦?”
“看樣子他們還不知道我們在這,他們打算連夜進伏牛山。我們先躲起來,等一會兒他們走了之后再進去跟老高商量商量。”
蔡琰看了一眼那扇門,輕嗯了一聲,很快就跟著秦軻找到了一個適合觀察的高處。
秦軻甚至還找來了一些稻草,鋪在兩人身上,這樣,就算是在月光星光的照耀之下,旁人也只會以為那是堆疊起來的稻草垛,而不是兩個人。
只不過這樣一來,兩人的距離就得湊近一些,幾乎是相依相偎了。
秦軻心神系于客棧,所以這種事情也就沒有注意太多,只是縮在稻草里,小心地盯著客馬棚的方向——如果他們要連夜出發,自然需要去馬棚取馬。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隱隱感覺到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在身邊環繞,等到他細細地嗅了一會兒,卻發現這股花香實際上是從蔡琰的身上出來的。
只是,她哪兒來的這股味道?是香囊?
蔡琰感覺到秦軻的異狀,也把目光從客棧收了回來,盯著秦軻,道:“怎么了?”
被撞破的秦軻一時有些慌亂,趕忙低下頭去,結巴道:“沒…沒什么…”
蔡琰不疑有他,繼續看著馬棚,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只是,她的脖頸上,似乎也染上了幾分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