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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百官諫言

  許多人都說,如果坐在左仆射上的人不是蔡邕,只怕這個位子遲早會落到王云的身上,成為這唐國最有實權的官員。

  可即使他尚且任職右仆射,可身后站著的是楊太真,他的權勢一日大過一日,隱約已有要壓過蔡邕的勢頭。

  “不知道…李將軍想讓我回答些什么?我向來依律做事,未敢有半點逾越。”王云站起身來,臉上依舊帶著那股子不咸不淡的神情。

  許多蔡邕派系的官員們看到他這副樣子便嗤之以鼻:都死到臨頭了,還故作鎮靜?既然喊的是“清君側”,你以為楊太真死后,你王云還能有什么好日子過?

  李岐眼神如刀,在王云的臉上一分一分地切割著:“唐國律法?那我倒是很好奇了,唐國律法的哪一條,讓你指使戶部克扣軍糧?又是唐國律法的哪一條,讓你販賣官職?又是唐國律法的哪一條,讓你結黨營私?”

  王云不看他,輕聲道:“李將軍的話,我還是聽不明白。確實,戶部錢糧之事,與我商量過,可我身為右仆射,有管理朝政,節制百官之職責,與戶部商議節制錢糧,并非越權之舉。至于,軍糧分量不足這件事情,戶部不過是依照原本軍部所擬的數目發放,之后軍部臨時變了個數字,戶部一時籌措不及,難道不是情有可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至于販賣官職,我既在尚書省,自然有為國選才的職責,提拔官員再正常不過,卻從未有收過他們半分賄賂。結黨營私就更談不上了,不過就是官員之間關系親密一些,私下里約著下棋釣魚…怎么到了李岐將軍的嘴里,這些都是在以權謀私了?”

  他說得極平靜,言辭之中,也十分在理,最后還把自己甚至連裴吉都瞥得干干凈凈,若是給不通內里情況的人聽到,只怕真以為李岐的責問是空穴來風。

  “不愧是右仆射,好一副伶牙俐齒。”李岐冷笑道:“能用軍部擬定的錢糧數目來說事?可軍部擬定的戰法你為何只字未提?當初明明商議好了兩軍分壘從兩個方向攻入荊吳,東面西面一路破城同時控制周邊地區,以戰養戰供給軍糧,最后合流在離建鄴八十里路的荊州城下,為何之后又被朝中否決?”

  “軍部最初所擬的錢糧數目,本是以這個戰法為據。朝中卻要我們分多路進兵,那糧草藥材的需求自然也該跟著變化。王大人只抓原先的數字說事,是何居心?你難道就不怕那些死去的將士們夜半入夢么?”

  “至于販賣官職、結黨營私,這種事情,朝中人人皆知,我是武將,不是文臣…今日我領兵上殿,本也不是為了與你這種人爭辯的。”

  李岐把目光從他的身上收了回來,看著國主,猛地跪了下去:“請國主鏟除奸佞,貶黜妖妃,重整國政!”

  李岐是軍旅之人,又有著氣血修為傍身,此一聲,聲若洪鐘,這一刻,他更是仿佛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量…雖是請求,雖然跪著,但此刻他卻是攜著王宮之外,那一萬六千將士的威壓而來!

  李求凰居高臨下地看著李岐,怒氣漸漸從他臉上褪去,只留了些許疲倦,他輕聲嘆息道:“是么?你是這么想的么…你們…”

  他站了起來,環顧大殿,與無數臣子靜默的眼光相對而視,那些人似乎都在等待著什么。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金光熠熠的王座,那上面墊著一塊金絲銀線繡成的軟墊,扶手座身上鑲嵌著不計其數的寶珠玉石…曾幾何時,李求凰萬分仰望這個位置,他少時常常會溜進這座大殿,趁著打掃之人尚未來時,悄悄地摸上一會。

  而等他真的坐上這個位子,那些年他也是意氣風發,恨不能一言號令八方,讓天地萬物都在他的風采之下黯然失色,日月星辰也因為懼怕他的威嚴而深藏云間。

  現如今,他看著這些各懷心思的臣子們,只剩下疲憊,甚至喝醉了的時候,都沒有這般疲憊。

  眾人奉承他是“詩仙”,是“酒仙”,可讓一個“詩仙”坐在王座上,豈非不倫不類?

  “父王…這個位置,真是孤單啊。”李求凰仰頭看著寶頂上美輪美奐的雕花,自言自語道。

  可他突然笑出聲來,拂袖一揮,道:“還有誰,還有誰跟李岐的想法相同?這時候也不必躲了,不如都站出來罷。”

  百官一陣騷動,躊躇著不知該如何回應。

  而蔡邕卻緩緩地站了起來,在他的目光里,蔡襄已離開坐席,兩人雙雙列到李岐的身后,蔡邕沉重地跪了下去,道:“老臣,請國主鏟除奸佞,重新理政。”

  “臣,請國主鏟除奸佞,重新理政。”蔡襄跟著附和,也跪了下去。

  這兩人一跪,百官頓時驚愕,直到現在他們還不清楚這場“兵諫”本就是蔡邕的手筆,但在他跪下來之后,無數官員也紛紛站了出來,整整齊齊地跪了一地,齊聲道:“臣等請國主理政。”

  蔡邕任左仆射多年,又是三朝元老,其威望不必多說,即便楊太真當政多年,右仆射王云不斷地攻擊,可愿意追隨他的人,也足占朝堂官員的大半。

  而今日李岐攜著一萬六千將士已經到了王宮外,此等威勢,就連許多原先的墻頭草都不由得倒向了蔡邕這邊,在他們看來,若今日真能逼得國主清理楊太真及其黨羽,那這朝中豈不是會一下子空出無數肥缺?

  到時候有能者上,誰也說不好不會就該輪到他們,只不過這種時候他們不好言明是在支持蔡邕,明面上他們還得明確表明是支持國主才行,若是此刻還不站出來,待會兒大廈傾頹的時候莫名被人打成“楊太真派”,只怕連神仙都救不了他們了。

  既然是兵諫…其實國主同意與否,已經不再是個問題了。

  剛要入睡的秦軻,似乎隱約聽見了樓頂上有細碎的腳步聲,他一向警覺,立刻睜開眼睛,一骨碌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而當他深呼吸一口氣,展開風視之術之后,房頂那人的每一步,都落入了他的耳中,再無一點保留。

  不過讓他有些奇怪的是,房頂上的那人看起來并不像什么專業人士,步伐拖泥帶水不說,踩在房頂的瓦片上也是一腳重一腳輕,如果是修行者…不會,斷然不會。

  風視之術更讓秦軻聽見了那人的呼吸聲,這才走幾步都氣喘吁吁了?看來論起體能,這人應該就是個普通人,甚至趕不上景雨手底下的那幾個伙計。

  這么想著的時候,秦軻小心翼翼地打開窗門,雙腿輕輕一彈,就像只貓一般從窗戶躍了出去,一手握住房檐,再輕輕發力,雙腿一抬就上到了房頂。

  “蔡琰?”

  在房頂上站定了身子,秦軻這才看清,那個踩著瓦片深一腳淺一腳走得艱難的不是別人,正是蔡琰。

  當然,說是深一腳淺一腳,可她一直都維持著身子的平衡,沒有任何像要摔倒的跡象,從她的靈巧程度來看,顯然她不是第一次上房,動作嫻熟且敏捷。

  秦軻忍不住笑了起來,遙遙地喊了一聲:“你還真是喜歡上房啊。”

  蔡琰微微抬頭,朝秦軻沒好氣地道:“都看見了,就不知道拉我一把?這房頂的瓦片太軟了,踩不好就容易碎,真麻煩。”

  秦軻啞然失笑,心想原來她看起來步履艱難是這個原因?

  不過既然她這么說了,自己總要上去幫她一把。

  他輕輕地走了幾步,伸出一只手,牽起了蔡琰光潔纖細的手指,蔡琰毫不避諱地微微用力,兩人的手緊緊地攥合在一起。

這么一握,秦軻又想到了之前跟蔡琰奔跑在大街小巷的時候,那只溫潤如玉的手,因為劇烈奔跑而滲出的汗珠…166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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