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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燃燒

  兩人是眼睜睜看著隊正老驢渾身燃燒起來的,此刻那種灼熱和劇痛卻毫不留情地將他們包裹,兩人瘋狂地奔跑,可這大殿之內到哪里能找到半點水源?

  稍顯聰明的一人趕緊撲倒在地,順勢就打起滾來,卻發現這妖異的火焰反而越燃越旺,有一人開始在惶然之中哭泣,嘶吼著:“救我…救我啊…”

  絕望中,他狠狠地撲向了另外一名沒有著火正呆立在旁的禁軍身上,幾乎是在片刻中,那名被他抱住的禁軍身上也燃起了同樣的火光。

  未知的恐懼讓禁軍們幾乎握不住手上的劍,那些在火光中哀嚎奔跑著的同袍此時看起來好像一個駭人的鬼怪般,令他們避之不及。

  不止是一個人在絕望之中向著自己人跑去,這些軍士早已因火焰的灼痛而喪失了理智,而其他軍士眼見自己冒火的袍澤向著他奔跑過來,也是惶恐地抽出了長刀,狠狠地砍了上去。

  血與火同時在一人身上綻放,仿若一朵燦爛的妖花,滾燙的血液一滴滴落在大殿的地磚之上,竟生出了朵朵由火焰構成的花型紋路。

  盡管是被自己曾經的兄弟所斬殺,但此刻他們的臉上卻顯出了幾分安詳,好像一切痛苦都隨著那些流淌而去的血液一般離他遠去,他閉上了眼睛,任由身體逐漸被焚燒成一堆焦炭。

  而當老人再度伸手,兩名已經跑出了一段距離的禁軍頓時陷入了可怕的火焰之中,嘶聲嚎叫著。

  武庭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般詭異的狀況,但他的動作要果斷得多,對于他而言,只要是想讓他死的人,就算是蘆浦,他也會閉著眼睛照殺不誤。

  何況他們只是與他非親非故的禁軍,僅僅只是一輪混亂之中,死在他手上的禁軍就有兩人,但這反倒是激勵起了剩下幾名禁軍的士氣,當他們看見那兩名逃跑的禁軍現如今已經幾乎成為焦炭,他們也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絕境之中他們握緊長劍,對準了老人。

  “喂!小子!愣什么!殺了他!別讓那老家伙再繼續放火了!”武庭一聲怒喝,把還在夢中的秦軻拉回了現實,話語之間,已經有禁軍向著老人沖了上去。

  其實老人只是剛剛站起來的一瞬看上去身形高大,此刻再去看時,他的身高比起武庭還要不如,大概是因為他干瘦的面容與手指都收斂在那寬大的大氅之中,才給了他這樣偉岸的形象。

  禁軍們距離他不過是十幾步的距離,真正奔跑起來,或許只是一呼一吸之間。劍光被火光映得通紅,它們似乎也在迫切地渴望著那老人的鮮血。

  刺進去吧!

  殺了他!

  殺了他一切都結束了!

  禁軍們眼看著劍鋒已漸漸觸及了老人的脖頸,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得逞的狂喜,原來老人也不是什么妖怪,更不是什么神仙,他只是一個肉體凡胎,縱然手段很可怕,但被刀劍及身,也應該只有一個“死”的下場。

  但就在這一刻,大殿之中卻有微風輕輕吹過,隨著幾聲清脆的“砰”響,所有禁軍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被掀飛到半空!

  秦軻瞳孔微縮,不知什么時候,老人的面前站著一個人,他同樣一身黑色,在火光之中他的眼神冰冷,他的目光甚至都沒有瞥向那些升上半空的軍士們,只默默地在老人身前站定。

  秦軻是不認識他的,而武庭…則是有些眼熟他的身形,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李四。

  老人被阻隔到他的身后,輕聲道:“你來了。”

  李四微微側頭,道:“主上。”

  “呵,我已卸任很久了…不再是你,或你們的主上了。現在的我,只不過是個老不死,每天在這里看看星象,了此殘生便罷。”老人搖了搖頭,道:“你這次來,是有什么消息要帶給我么?”

  “是。”李四輕聲回答,但他環視四周,道:“但是,或許現在不太方便。”

  “你是誰?”武庭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么,但也知道此刻的狀況更加不容樂觀,一個會詭異術法的精神修行者本就已經十分麻煩,但畢竟精神修行者在肉體上總是顯得孱弱,如果秦軻能和他合力,殺死他未必不可能。

  但突然又現身的這個李四,卻是連路明都覺得深不可測的人物,這就成了死局。

  在李四的身上,他感受不到一絲氣息,就好像老人的面前站著一個黑洞,或是一個虛影,憑他,是看不見也摸不著的。

  但他確實存在。

  武庭已經有了拔腿就跑的想法,但他知道現如今根本跑不了,恐怕甚至連“拔腿”的動作都會引起面前這人的驚天暴起,他只能握緊了手上的短柄斧,盡量露出有話好商量的神情道:“閣下好生面熟,或許我們曾打過照面,山水有相逢,再見即是緣分,不如…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今天我叫您一聲爺,爺您高抬貴手,放小的一馬,如何?”

  說服軟就能服軟,某種程度上武庭這也算是求生欲極強的表現了。

  李四沒有說話,只是用譏諷的眼睛看著他。

  老人搖了搖頭,隨著他輕輕揮手,宛如驅趕蚊蟲,頃刻間,剩下的禁軍們竟然也全部燃燒起來!

  軍士們終于絕望了,但在絕望之間,疼痛卻要比這來得更快,火焰如同一頭頭餓狼般撕咬著他們的身體,分食著他們的鎧甲,雖不知這火焰到底有多熱,但從那些逐漸融化的甲片和滴落下來的鐵水,已經可見分明。

  在這樣可怕的火焰之中,人類絕無可能生還。

  還沒等到鎧甲融化完,幾名軍士幾乎都沒了囫圇人形,四肢被焚燒成干枯的枝丫似的驟然斷裂,他們站不住了,撲倒在地上,卻仍然沒有死去,一直抽搐著,到了這個時候,死亡對他們而言反而是一種解脫。

  而在火光之中卻仍有一人沒有倒下,隨著一聲暴喝,渾身燃著火焰的武庭握著短柄斧,就這樣沖了上來!

  剛剛他身上亮起一點點星星點點的火光之時,他就已經在第一時間用手不斷地拍動,但那火焰真就像是鬼火一般,即使在他重力的拍擊之下都不會熄滅,頑強不屈地在他的衣服上越燒越大。

  他伸手想要去解開禁軍的鎧甲,但火焰驟然加快了速度,剎那間吞噬了他的半個身體。

  他瞪大了滿是血絲的眼睛,他明白自己是要死了,雖然從當山匪的第一天起,他就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早已經做好了人頭落地的準備,但這種窩囊并且苦痛的死法卻是他無法接受的。

  他咆哮著,不再去嘗試撲滅身上的火焰,隨著他右腿猛然跺向地面,他整個人騰空而起。

  他幾乎用盡了一身的力量,骨骼在咔咔地作響,右腿竟然是在這一跺之下彎曲出一個可怕的弧度,露出了半截斷裂的腿骨。

  但武庭已經不在乎了,既然要死,總要拉一個墊背的才行。

  好歹是條漢子,斷不能死得窩囊!

  帶著一身逐漸燃燒劇烈起來的火焰,他直接撞向了李四。

  李四看著渾身都是火光的武庭,微微皺眉,相比較在場的所有人,他更清楚這由老人發出的火焰是怎樣的存在。

  而他手無寸鐵,要阻攔顯然有些麻煩。

  武庭露出了幾分狂亂的笑,他賭得沒錯,李四果然沒有阻攔他,甚至還從讓開了一些,似乎是畏懼他身上的火焰,想要遠離。

  他注視著那位全身籠罩在黑色大氅里的老人,他站在原地沒有動,或許也是因為他已經太老了,此刻再后退也沒有什么意義。

  他的身體形同枯槁,足以證明在多年的風霜之中,他已經衰竭到了一種幾近油盡燈枯的程度——精神修行者的身體一直都要比氣血修行者的身體差,即使一個精神修行者已經擁有了強橫得不似人的力量,一旦被斧刃砍中,也會和普通人一樣流血,甚至死亡。

  武庭渾身的氣血已經在這短暫的一刻全部灌注到了雙臂,縱然是短柄斧,在他雙手握著的時候卻有著帶著萬鈞的力量,哪怕面前是一座大山,似乎都會被他這一斬所劈開。

  “去你娘的!”武庭嘶吼一聲,斧頭從上往下,對準了老人的頭顱,猛然地劈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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