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的人?那肯定不會是荊吳,是哪邊?唐國?滄海?”阿布看著山匪,驚訝地問道。
“看樣子有點像滄海的架勢…以前我在草原上見過滄海的騎兵。”
“虎豹騎?”秦軻頓時來了興趣,天下三大騎軍之一,黑騎和青州鬼騎他都算是見識過了,而這三大騎軍中唯一的重甲騎兵,至今尚未得見,他的確有點好奇,想想全副武裝幾十斤重鐵鎧的騎兵,得是如何可怕的存在?
“絕不是。”高易水立即搖頭道:“滄海國主把虎豹騎當成手里最強的一張底牌,動則如雷霆萬鈞,所到之處,只留尸骨。這樣的騎軍…我要是見到了,我不早成了死人?”他臉上露出邪惡的笑容,雙手勾起在前,翻著眼睛咧著嘴,“嗷…我其實是個鬼…一個女…呸…男鬼!”
“哦。”秦軻嫌棄地看了一眼高易水哈喇子快流到衣襟上的樣子,轉頭對阿布道:“那說不定會是滄海的普通騎軍。”
“極有可能!”高易水正了正臉色,也沒管阿布是不是正準備接話,插嘴道:“不管怎樣,這支馬隊不簡單,真打起來,我們這邊討不了好。”
秦軻心中微緊:“那我們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高易水動了動嘴型,卻沒有發出聲音,秦軻和阿布都看得真切,那個口型,分明就是一個“逃”字。
“喂。你們在說些什么呢!”
他們所說的東西,旁人未必聽得懂,坐在離他們不遠地方的人,都沒機會見過真正的軍陣,至于風格不風格的差異,就更顯得像是天邊的浮云,遙不可及。
“什么滄海?還虎豹騎,亂七八糟的…”老儒生哼聲道:“滄海遠在天邊,哪會跑到這種地方來落草為寇?盡是胡說。”
秦軻看著老儒生,有些不滿他那股倨傲,太學堂里教書的黃漢升同樣推崇儒學,可他那氣度比起這位老儒生,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秦軻不服道:“怎么就胡說了?我們只說看著像,又沒確定。”
“山匪就是山匪。”老儒生看著那支馬隊,毫不掩飾他的厭惡,“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照我看,人家就是說句狠話,長荊鏢局這里有十幾個人,他們也是十幾個人,人家除非不要命了才要硬搶。各位都別怕,我敢打包票,我們絕對能安然走過去。”
老儒生的話語起了作用,車上的人確實心安了一些,畢竟誰都希望自己這一路能平平安安到達唐國,聽著老儒生的分析,他們不由得都點了點頭。
他們看向高易水和秦軻三人的眼神變得更加不屑了。
“我看也是,還是老人家見過的大風大浪多,山匪而已,不足為道。”
“沒錯。”眾人振奮起來,甚至有人露出了笑顏。
秦軻翻著白眼,心想這群人真不知道哪兒來的信心,難道就憑老儒生吃過的鹽比他吃的米多?哼,也不怕齁死…
沈藏此時臉色難看,跟那些強自振作的人不同,他沒從領頭人的臉上看出什么玩笑之意,可這…又是為了什么?
他強笑道:“這位好漢,這種玩笑可不好輕易開,一整支商隊,車上載得也都是眾人的身家,怎么可能說不要就不要?若是各位想多要點銀子…倒不是不可以談的,就當我恭賀丁爺稱霸黑鷹嶺,如何?”
“你是沒聽清,還是聽不懂?”領頭人臉色冷了下來,笑容也變得有些刺眼,“他們要貨物,那是他們的事兒,我要貨物那是我的事兒,若真是有幾個要錢不要命的家伙,兄弟們也就是勞動勞動,親自剁了他們的手便可。至于多要點銀子…我都說了,你們的錢全得交出來,哪里還有什么多點少點?”
這時候,領頭人身后一個滿臉橫肉的山匪顯得有些不耐煩,大聲道:“別跟他廢話了二哥!誰不聽話,就砍了他丫的。”
聽到這里,石頭同樣也是怒火上涌,伸手就要拔刀。
沈藏面色凝重,再度按住石頭的刀柄,道:“好漢,我們長荊鏢局走鏢多年,雖然不說橫行天下,可道上的朋友我們結交得也不少,凡事都得講個規矩。我們路過寶地,交些銀兩,然后大道朝天,各走一邊,總歸是件美事。可若是有人不講規矩,硬是要蠻橫地胡來,我們不見得就怕了誰。我這里有十幾位弟兄,不說武藝精湛,可走江湖多年,也算耍得幾手好刀槍,硬來,好漢自認自己就能必勝…呃…”
然而就在他還沒說完,場間卻驟然響起了一聲弓弦“嘣”的聲音,沈藏剛剛反應過來,一支羽箭已經從山匪隊伍之中激射而出,直指石頭!
箭太快,即使沈藏已經在第一時間抽刀出鞘,卻仍然沒能斬中箭矢,而石頭更是反應不過來,就連拔刀的時間都沒有,只見箭矢一瞬間鉆入他的肩膀,沒入皮甲三分,一聲悶哼之中,他已經從馬上墜落下去!
“石頭!”根叔一聲大吼,雙目通紅的他催馬已經沖了上去,手上的樸刀直指領頭人。
然而領頭人微微一笑,卻是從馬鞍上一躍而起,抽刀出鞘,從上而下猛然劈下,連人帶馬都給劈成兩半。
眾人看著這般情景,先是一呆,沈藏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沒想到這位自小與他一同修習武藝的兄弟會死得如此輕巧。
而方才看到領頭人顯露出了這般身手,他已經篤定自己這方根本毫無勝機,或許他早該放下傲骨,留下兵器退逃而走才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他感覺心中似乎有什么東西炸開,隨著一股氣上涌,他咬了咬牙,人活一口氣!好兄弟死了,這趟鏢大概也是要折,自己這幫人就算回去還能有什么臉面?
想到這,他一聲嘶吼:“長荊鏢局的弟兄們!跟他們拼了!”
鏢局眾人轟然響應,他們相依為命多年,早已經把彼此視作血親,看見根叔死狀如此之慘,他們不可能就此退卻,瞬間,馬匹嘶鳴,眾人已聚集一處,策馬向著山匪頭領直沖而去。
擒賊先擒王!
然而頭領看著眾人,嘴角卻是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他猛然抬手一下子架住沈藏迎面而來的刀鋒,他能感覺到明亮的刀鋒上正在不斷積攢著渾厚的力量,他贊了一聲道:“沈鏢頭倒是有一把好力氣。”
可他隨后沉聲大喝道:“盈!”
山匪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都解下硬弓,搭弓上箭。
“平!”
就在領頭人這一聲響亮的喊聲中,十幾根箭矢列成一排,宛如一面長滿尖刺的墻一般,向著長荊鏢局的方向射了過去。
頃刻間,有四人墜馬,甚至有一人被箭矢直接從眼睛貫穿頭顱,整個人倒飛出去,一聲悶響墜到了道旁的草叢里,再無聲息。
“盈?平?”
當高易水聽到這兩聲,猛地一拍大腿:“長城的箭陣?”
他正想拉過秦軻說上兩句,卻只見身旁嗖嗖兩道人影閃出,秦軻和阿布已經躍下板車,一人手持菩薩一人赤手空拳,竟是朝著戰團的方向直沖了過去。
兩人腳步俱是奇快,但畢竟距離戰團甚遠,仍然不是一步兩步就能跑到的距離。
而前方已經又發生了變化,就在那箭矢平射之后,山匪是十四人分作兩排,每排七人,共同抽刀,縱馬向著長荊鏢局的人迎了上去,后面的七人則再度舉弓,但這一次山匪頭領喊的是“天”,于是他們舉弓向天,一輪拋射,竟然向著那轉身想要逃跑的商隊領隊。
商隊領隊縱馬狂奔沒兩步,兩支箭就貫穿了他的身體,他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剩下的幾箭已經把他的胸腔射成了篩子狀。
不到片刻,整支商隊慌亂得就好像一鍋糊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