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區分雙方,所以雙方的甲胄顏色并不相同,秦軻這邊是以黑色為主的皮甲,深邃沉重。
而孫青麾下的則是一色的火紅,如燃燒的野火。
秦軻催馬前行手上的木刀斜斜劈出,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量,而在馬匹的沖勁之下,與他迎面相對的騎軍則是在一個照面就墜下馬去。
第一輪沖鋒之后,兩支騎軍的陣列已經混亂成了漿糊,雖然近一大半人還在馬上,但有小半人已經從馬戰變成了步戰,在不斷躲避馬蹄與木刀的情況下,與那些同樣步戰的敵人近身廝打。
一名黑色甲胄的軍士和一名紅色甲胄的軍士先是在沖鋒之中兩馬撞在一起,兩人在馬匹傾覆之前都是一腳踩在馬背上跳了起來,長木桿在空中交織碰撞。
兩人一起墜地,彼此都握住了對方長木桿的尖端,不肯有絲毫放松,也不知道是誰先意識到他們如果一直這么下去難以分出勝負,拔刀之聲響起,兩人拋開了長木桿,雙雙向前揮刀,在木刀碰撞的時刻,兩人的肩鎧也貼在了一起,就好像兩頭牛在用角相互頂撞。
有沒有了騎手的馬失去控制橫穿了過來,兩人幾乎是同時一頂,借著這股力量向后退去。
讓過馬匹之時,兩人仍然低伏著背部尋找著對方的蹤跡,而當馬臀越過兩人之間,兩人再次出刀,一人斬向肩膀,一人則是上撩擊中對方的小腹。
兩人都是一陣痛哼,但身體里鼓動的氣血仍然維持著他們的身體,紅軍一陣嘶吼,放棄了木刀的他撲了上去,把對吼撲到在了地上,不管不顧地揮拳。
而黑軍則是雙臂橫在頭前,避開要害的同時,抬腳踹在了紅色甲胄的背心,兩人在地上再度翻滾成一團。
雖然騎軍的人數很少,但孫青和阿布幾乎是同時把寶都壓在了這上面,不管是士族子弟還是寒門子弟,只要有一定的氣血修為的,一大半都在這兩支騎軍里。
自然,雙方也沒那么快就能分出勝負,馬匹嘶鳴鐵蹄踐踏之中,秦軻一夾馬腹,眼前的是他熟知的士族子弟,名字叫盧定,他的母親是孫家外嫁的女兒,他從小就與孫青一同長大,修為不弱。
盧定也發現了秦軻,他同樣催馬,兩人的木刀在空中一次碰撞,發出噼啪的聲響,秦軻皺了皺眉,他的風視之術聽見了自己手上木刀的輕微斷裂的聲響,剛剛他連續揮刀,擊中了三四名騎兵,縱然這木刀用的木料不錯,可在他這樣的力量之下也已經難以承受。
如果說他再一直揮刀,只怕他手上的木刀會比盧定手上的木刀更快斷裂。
兩人兩馬交錯而過之后,都是在不遠處就轉了圈,把馬頭調轉過來,再度發動了沖鋒。
秦軻壓低了身體,避開了一根從身旁而來的長木桿,而盧定則是一刀劈中了想要從身后企圖把他從馬上拉扯下去的軍士,軍士頭盔上挨了一記猛擊,就像是個滾地葫蘆一般倒在了地上。
盧定大聲嘶吼:“來啊!”
秦軻沒有說話,壓低身體的他抬眼死死地盯著他,就像是一頭陰鷙的野狼。
既然不能久戰,那就干脆一鼓作氣!
兩馬相交,盧定慨然出刀,木刀破空而至,直指秦軻的臉。
縱然手上只是一把木刀,但在他充沛的氣血之下,他揮舞出來的力量足可以把一個普通人打到重傷。
他不指望自己能憑借這么簡單的一招就把秦軻打倒,論修為,他和秦軻只在伯仲之間,雖然他自信自己必然能勝過秦軻,可要分勝負也不會是短暫幾息的事情。
但只要把騎軍能突破重圍,直擊步軍迂回的部隊,這場軍演就是他們贏了!
想到這里,他興奮得額頭青筋都微微爆出。
秦軻閉上了眼睛。
周圍似乎一瞬間都寂靜了下去,只剩下了馬蹄聲啪嗒啪嗒地在腦海中響起,隨后是一道風聲,那是他手上木刀掠過空氣的聲音,它隨著馬背的一起一伏,也在上下的晃動。
要排開雜念,聽起來像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但實際做起來卻并不容易。
而且在這樣嘈雜混亂的環境之下,要做到就更是困難。
但秦軻畢竟被木蘭訓練了那么久,總還是抓到了幾分訣竅。
他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一聲,一聲,又一聲。
胸腔里似乎有一條寬闊的河流,它在流淌,伴隨著他身體的力量,不斷地向著他心中的那個點流去。
雖然這個過程中在秦軻感覺中好像很漫長,但其實只有短短的一個呼吸時間,很快,他的耳朵里出現了第二個馬蹄聲…第三…第四聲…
他感覺到整個戰場的洪流重新在灌入他的耳膜,喊殺聲讓他的氣血涌動,胸膛像是有一股氣勁快要炸開一般。
他猛然睜開眼睛,盧定的木刀已經在他的眼前。
他刺出木刀,縱然眼前是一片黑暗,但在他的‘劍尖’上,似乎有一道光芒綻放。
盧定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木刀掠到了秦軻的面前,這一刀如果劈中,秦軻至少也是個重傷墜馬的結局。他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幾分得意的微笑,只是讓他有些疑惑的是,秦軻難不成是嚇傻了,竟然連抵擋都不做?
然后,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口一痛,原本就快要擊中秦軻的木刀開始距離他越來越遠。
他皺了皺眉,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等到他微微低頭,終于看見了那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抵在了他心口的木刀。
這是誰的木刀?
他疑惑著,順著木刀的刀柄看去,秦軻那雙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神在頭盔之下,緩緩地顯露出凌厲的殺意。不過這股殺意很快就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秦軻略帶茫然又十分清澈的眼睛。
隨后,盧定感覺到一股劇痛傳遍了全身,他慘叫了一聲,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傾覆。巨大的力量讓他脫離了馬背,失去控制的身體在空中翻轉,等到他不斷地攀升到最高處,秦軻收回了木刀,他的整個人也開始了墜落。
城墻上頓時響起一群人的驚呼。那些官員們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他們也認識這位與孫家的盧定,平日里,士族們交往甚深,自然也知道盧定的氣血修為已經到了融入骨骼的程度,放在年輕一代,也算是出類拔萃者。
可偏偏他竟然在一個照面就敗了,敗在了一個不知道諸葛宛陵從哪里找來的窮小子手上,難不成,這個窮小子竟然是已經突破了三境,已經是能登堂入室的武士不成?
“這是什么刀法?”有孫家一派的官員失聲道。
“這不是刀法。”孫既安猛地站起身,一只手握在城墻的垛口上,看著秦軻那一刀,他心中一緊,手上微微用力,竟然是從城墻上摳下了幾寸碎屑。
“這是劍法。”孫既安緩緩地把自己的手收進袖子,寬闊的袖口掩蓋了他手上的碎屑,他沉聲道,“簡單的一記直刺,只是太快,太果決,盧定甚至還沒感覺到就已經中了。如果說他用的是真劍,只怕盧定早已經死了。”
眾人頓時沉默下去,他們知道孫既安同樣也是一位不弱的武士,能看出更多細節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們怎么也無法理解盧定落敗得如此之快的原因,只能是私下抱怨了幾聲。
孫既安居高臨下,看著秦軻的背影,低聲喃喃道:“看起來,有點像…”
他看向高長恭,“有點像是他的槍術?”
但他又搖了搖頭,只是有些神似罷了,何況就算這招真的是高長恭教的也不奇怪,畢竟高長恭和諸葛宛陵好得就差穿一條褲子,他的心必然會更偏向寒門士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