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蛇就這般在無聲之中對峙著,秦軻畏懼與鳩璃正面交戰,畢竟這化妖的畜生已經擁有了可以不斷再生的毒牙;而鳩璃似乎也畢竟謹慎,望著秦軻手上鋒利的匕首沒有再往前一步,一時竟是陷入了僵局。
鳩璃吐著蛇信子,嘴角因為毒牙被切斷了一根而不斷溢出漆黑的毒液,隨著毒液浸透到它的脖子順流到地上,它整個脖子都生出了暗黑色的藤蔓樣花紋,地上更是很快長出了紅黑相間的蛇果花。
或許是因為失掉一顆毒牙讓它疼痛得不耐煩了,也或許它殘暴的本性再度占據了它的理智,秦軻見到面前這只蛇妖的眼珠好像一下子也爬滿了暗黑色的花紋,立刻嗅到了一股即將到來的危險訊號!
幾乎只有一眨眼的工夫,它龐大的身子慢慢散開,逐漸地隱匿到秦軻目視之外的黑暗之中去了。
“不好。”秦軻大驚,隨之一陣勁風襲來,他捏在手里的火折子跟著驟然熄滅,眼前頓時一片漆黑,他知道留在原地一定兇險萬分,于是立即下意識地往身側打了個滾。
果然,那妖物巨大仿佛一只銅錘般的頭顱從洞穴上方落到了他剛剛的位置,因為撲了個空,它口中流出的毒液淌了出來,滴落時發出了清晰的滴答聲。
秦軻又是往剛才鳩璃盤陣的位置滾出了近三尺的距離,可憑借過人的聽力,依舊感受到那妖物已如跗骨之蛆一般緊貼了上來。
這種時候最需要冷靜,他強行逼迫自己盡快冷靜下來,風聲呼嘯,他的腦海中立時形成一幅印有鳩璃行跡的圖畫,他索性閉上雙眼,憑著感覺凌空猛地一抬手,竟一拳剛巧打中了鳩璃的下巴!
鳩璃的皮肉完全不像是爬行動物能有的感覺,秦軻一拳打過去,就如同打中了一口鐵鍋的鍋底,假若他不是修行氣血已經錘煉到了骨骼,怕是這一下手指頭都能盡數粉碎了。
鳩璃卻也吃痛,發出了咝咝的聲音,毒液的腥臭味離他很近,秦軻這種時候也顧不得是不是身上會沾到毒液了,最起碼他現在還沒有什么中毒的跡象,他現在更需要顧及的是——如何順著這一拳的力道摸準這家伙的七寸,即便是妖物,也總有它的弱點,他手中的匕首削鐵如泥,只要尋到機會他有信心直接能用匕首將這妖物開膛破肚。
誰知鳩璃沒等他順著脖子摸下去,整個身子靈活地一卷,居然順著秦軻的身體纏了上來。
這妖物之龐大秦軻剛才借著火光也沒能看清到底有多大,可秦軻畢竟不是什么巨人之軀,一條普通的成年蟒蛇也足以將他捆得嚴嚴實實。
此刻,他已經明顯感覺到全身皮肉和骨骼相摩擦帶來的緊縛感,甚至連呼吸都有些不暢了。
秦軻只能奮力地先抽出一雙手臂,艱難地去抵擋鳩璃的頭顱,免得被它一口咬中,而他手上的匕首則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變化結果一時沒能握住,此時,正插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他能感受到那匕首散發出的熟悉的寒意,騰出一只手想要去摸,可那妖物則是更加收緊了身子,讓他始終差了那么一些距離,沒法向前一步。
嘗試了幾次,他都沒能摸到匕首,而單手撐住鳩璃堅硬的頭顱卻已經逐漸力不從心,他只能暫且放棄去摸匕首,專心用雙手控制著鳩璃的頭顱。
秦軻感覺到內臟好像都在向它求饒哀嚎了,剛剛吃下的干糧受到這樣的擠壓,毫無懸念地被他吐了出來。
可他不能屈服,抹了一把嘴,他雙臂猛一用力,狠狠地以自己的胳膊肘掐住了鳩璃的脖子,從胸腔中爆發出一聲大喝,他頓時整個人翻騰而起,一下子將鳩璃的頭顱壓到了手臂下面,另一只手飛快地找到了它的七寸。
結果當他手指發力想要捏斷這妖物的經脈時,臉上表情立即變得不大好看了。
剛才有匕首,一下子插進去說不定還能切斷經脈,現在僅憑幾根手指頭?秦軻比劃了好幾個手勢,都發覺無從下手,喉嚨里艱難地擠出一句道:“咱們…非得…這么…你看,你也…活了這么久…和氣…生財不好么?”
當然,這只是他發泄緊張情緒的碎碎念,他知道鳩璃十之八九聽不明白他在說什么,他也不可能和一條蛇之間有什么和氣生財的可能性。
秦軻身體的氣血從心臟沿著血脈迸發,慢慢地強行讓自己猛烈掙扎起來。
“松點,松點…我又…要吐了。”秦軻咬緊了牙關,想到之前對小黑進行的“催吐手法”,居然這么快就報應到了自己的身上,簡直令人唏噓。
但此刻情況緊急,他不能如此放任自己再這樣胡思亂想了,血液翻騰的力量幫助他竭力地將身體彎曲起來,再緩緩地將身子打開伸直,盡量平伸向前,再彎曲,再伸直,這么看起來,就像是一只笨拙的蠕蟲。
其實這一系列的丑態或許只幫他掙脫了一丁點的蛇纏,但這就足夠了,他終于摸到了匕首,猛地從地上拔起,隨后將整個氣血充填到了右手手臂、手腕,甚至是每一根手指頭,然后,他狠狠地把匕首刺入了鳩璃的喉嚨…
鳩璃身體猛地一震,鮮血噴涌而出,濺了秦軻一臉,所幸這些蛇血似乎沒有見血封喉的恐怖功效,情況危急,他當然也沒有時間去關心蛇血的毒性或腐蝕性問題。
他只是再度發力,手起刀落,匕首雖短,卻足夠鋒利,一聲利刃破風的尖嘯聲之后,鳩璃的頭顱旋轉著在空中打了個轉,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許久,鳩璃龐大的身軀仍然保持著生前的態勢,絲毫沒有放松的跡象。
秦軻卻是松了一口氣,隨即撤去了大部分的力量,好像一只已經被纏繞致死的獵物一般,耷拉著腦袋道:“唉,真不容易…”
又休息了好一會兒,他才用雙手開始扒拉起鳩璃無頭的身子,略微有些辛苦地把自己從蛇纏之內抽身出去。
這一系列事情做完之后,秦軻一下子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他舉起雙手放在眼前,雖然周邊還是一片漆黑,但他能明顯感覺到雙手和臉上的腥臭黏膩,他知道鳩璃的血液和毒液肯定都沾上了不少,或許過不了多久,他還是會死在這里吧。
結果躺著歇了將近一刻鐘的時間,秦軻猛地一躍而起,驚訝地發現自己好像完全沒事兒人一樣,心中不禁疑惑起來,他摸索著在地上找到了剛才掉落的火折子,點亮之后開始仔細地觀察起周圍的情況。
鳩璃被切斷的頭顱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甚至如果秦軻走近去看,它還會張嘴咬住這個殺死自己的家伙。
老人們都說蛇的身上附著在山中死去的游魂,一時半會兒不會死透。秦軻也十分熟悉它們的這種特性,不會貿然地走去欣賞自己的戰利品。
不過他還是有些相信老人們的話,遠遠地朝著那安靜的蛇身雙手合十拜了拜,輕聲說道:“對不住,對不住,知道您老一定活了不少年頭,只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老這回捐了蛇膽,下輩子再投胎…呃,做條神龍!對…神龍。”
想到葉王陵墓中驚天一見,想到神龍那令人嘆為觀止的如山嶺一般的身軀,秦軻覺得自己的這番祈禱真是無比虔誠。
秦軻咳嗽了一聲,發現自己手臂上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出現了一些若隱若現的暗黑色藤蔓花紋,他連忙抬頭看向了蛇妖身上與之相似的花紋,心里頓時好像打起了鼓一般,也不知是福是禍。
只是到底沒伴隨著什么樣的痛苦,他勸說自己道:“或者,這條鳩璃常年吃素…一心向善…”
秦軻撓撓頭,覺得剛才那個想置他于死地的蛇妖實在算不上什么一心向善的主,索性不再多想了。
一顆冰涼的蛇膽帶著腥味被他用匕首切了下來,竟有他掌心那么大,反正已經沾滿了蛇血,他也不再顧忌什么,直接用肉掌捧著那顆蛇膽,觀察了一番。
這蛇膽看上去很像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墨綠色的,如果不是沾滿了黏膩的蛇血,真能媲美任意一件珍貴的宮中藏品。
或許是窮人家孩子的心理作祟,他剛邁開腳走了幾步,又轉回頭,然后彎下腰,把整條鳩璃的身軀給背了起來。
既然鳩璃的毒血都不能讓他怎樣,待會兒到了上面和小黑一同來點加餐豈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