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軻哈哈哈大笑起來,之前的緊張莫名地淡了許多:“總算見到你了,為了見你一面,我都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
“等會兒再聊!你是怎么惹上他們的?”阿布身形魁梧,一進一退之間走的也是戰場殺伐大開大合的招式,只不過在他身上沒能找到那股殺意,更多的是一股拙力。
但盡管如此,白衣人就已經不能小視!他手上的匕首刺向阿布,角度刁鉆如蛇,卻還是被阿布極快的反應格住手腕,當他把匕首一松一握,換了一只手正想再度發起攻勢,阿布卻是一低頭,雙膝一頓,側身向前,用肩膀頂在了白衣人的胸口,猛然地把白衣人撞了出去!
這是高長恭教給他的貼身靠法,以全身帶動肩膀撞擊出去,力量足以摧垮敵人的身軀。如果換做是高長恭來使用,只不過是這么一靠,白衣人就已經全身筋骨碎裂、肺腑炸開七竅流血而死。
當然阿布的相比較高長恭還差得很遠,可這樣一靠,也撞得白衣人胸口一疼,等到踉蹌止住退勢,他撫摸著自己的胸口,甚至懷疑自己的胸口骨頭是不是出現了裂痕。
“你都說了等會兒再聊,結果現在還問我什么情況,我哪兒有空解釋!”秦軻大笑,手上的的另外一只拳頭揮出,撞在盲眼老人身前的無形屏障上,硬生生推動盲眼老人向后退了三步,臉色白得就宛如紙張,身形搖搖欲墜。
盲眼老人長吐氣息,空洞蒼白的眼睛猛然瞪圓,他右手顫抖著再度撥弦,力量之大,琴弦深深地勒進掌心,留下殷紅粘稠的血液。
而當他放開手,隨著他一聲痛哼,秦軻只覺得拳頭那端的力量越來越強,不光已經讓自己無法再有寸進,甚至,還隱約地把他向后推了回來!
秦軻面色一變,沒有強來,果斷地后退,松開力量,耳畔呼嘯,他側頭,飛劍掠過他的肩膀,在盲眼老人的頭頂懸停,隨著他宛如破風箱一般的呼吸聲微微顫抖。
秦軻再度后退,背后感覺貼上了一個溫暖堅硬的背,道:“說來話長,這都得怪諸葛宛陵。”
“先生?”阿布不解,但還沒來得及問,他就聽見白衣人的聲音。
“你是太學堂的學子?”看著阿布一身規制講究,盡管料子并不昂貴卻隱約透露出幾分森嚴法度的儒服,皺起了眉頭,盡管他們知道這里距離太學堂不遠,但他們想的還是盡量不要驚動什么人惹上什么不該惹的麻煩。
可這麻煩最終還是找上門來了,想到那位大人必然會在事后責怪于他,這讓他有些懊惱。
“你們是魚龍幫?”阿布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白衣人,確信自己并不知道這個修行者的身份,而后偏頭看了看秦軻那頭盲眼老人。
他想到這建鄴城內,修行者不少,可盲眼的修行者卻是鳳毛麟角,而在江湖之中,自然也只有那位魚龍幫的供奉了。
盲眼老人沒有說話,白衣人帶著幾分善意地回答:“不錯,我們正是魚龍幫,這位小先生…”說到這個小先生三個字,阿布臉上一紅,“我不算什么先生。”
白衣人搖了搖頭,道:“既然能在太學堂內修身,自然就是將來的先生。敢問小先生,這位小兄弟跟你是什么關系?我話說在前頭,這位小兄弟偷取了我們幫助一件重要物事,我們追蹤而來,好不容易才把他困在這里。荊吳自有國法,總不見得小先生身為未來朝廷棟梁,卻要護著一個不法之徒吧?”
阿布一呆,他根本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是隔著河看見熟人秦軻被兩個人圍在中間岌岌可危,所以才趕忙出手。被白衣人這么一說,他看向秦軻,道:“阿軻你偷人東西了?”
秦軻哼聲道:“我能偷什么,他說話你也信?”
白衣人微笑道:“小兄弟,何必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要知道,那件東西對我們幫助而言萬分重要,還請你歸還才好。”
秦軻再也忍不住,扭頭破口大罵起來:“放你娘的屁!什么偷你們幫主東西?我都不知打你們幫主是哪里的那貓阿狗還是阿雞阿鵝,我偷他的東西做什么?”
白衣人仍然有風度地笑笑:“偷人東西,并不一定需要知道失主是誰,不是么?路邊的小賊,摸人荷包的時候也從不需要知道那些丟了錢的異鄉人叫什么名字。”
秦軻面色鐵青想要反駁,卻聽見阿布低聲詢問道:“阿軻,怎么回事?他們好像認定就是你偷了人家東西了。”
“得了吧。”秦軻冷冷道,“他手上那把匕首還是我的,到底是誰偷誰的東西?”
阿布仔細地看了看,確實,那把匕首是秦軻在葉王里用過的那把,他也曾借來把玩過,知道那把匕首的鋒利,點了點頭,雙膝微微下沉,宛如乘坐于高頭大馬之上,力量凝聚于一點。
“你有沒有帶兵器?”秦軻又小聲道,他的眼睛不離盲眼老人頭頂的那柄飛劍,“這糟老頭子的飛劍有點不好對付。”
“我是從學堂剛剛出來,哪里會記得帶什么兵器?”阿布哭笑不得,想了想,猶豫著伸手在懷里取出一卷包在布中的竹簡,“這…”
“正好。”還沒等阿布說完,秦軻就一把把竹簡搶了過去,放在手上用力甩了甩,竹簡破空發出呼呼的風聲,他卷了袖子。
“你小心著點…”阿布看得直搖頭,“這是我的課業,我今晚還要抄寫的。”
“不管了!不管了!”有阿布在側,秦軻那本來不怎么大的膽子頓時一壯,“要是壞了,大不了我幫你抄!”想了想,他又扭頭小聲問道,“幾遍?”
“三遍。”阿布心說你弄壞了又怎么抄,但還是無奈道,“總之…你小心點,別弄壞了。”
秦軻心里也想不得那么多了,這幾天他一直憋屈地躲在客棧里像是一只藏身于陰暗角落的老鼠,這會兒,那只老鼠鉆出了洞穴,正在外面不安分地亂撞。
白衣人看著阿布,拱手道:“小先生,你一定要插手?”
阿布慌忙回了一個儒家的標準禮節,而后帶著歉意道,“這位…白先生?我跟阿軻是知交好友,我不能看著你們這么欺辱他一人。”
秦軻心里一暖,小百姓的那點痞氣也上來了:“跟他們說什么,反正他們心里有鬼,不可能放過我們的。打就是了,二打二,我就不信能輸!”
白衣人有些頭疼,牽扯上了太學堂里的學生,有些事情就變得復雜起來。看阿布這一身的衣服,想來應該是諸葛宛陵挑選的寒門子弟,倒是不用擔心他背后有什么大士族勢力,但就算如此,阿布在某個程度上也是諸葛宛陵的學生,如果在這里出了事,實在難以交代。
而且…現在的狀況是,就算他和盲眼老人兩人齊上,也未必是這兩人的對手,阿布的力量出奇之大,雖然動作中能感覺出他并不是什么久經戰陣的人,但已經是不容小覷。而秦軻雖然并沒有阿布這樣的力量,但異常滑溜,甚至一不小心就容易著了他的道,這種戰斗,應該怎么打?
不過,他原本為難的臉色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眼睛里甚至有幾分勝券在握的喜意,他聽見了一個鳥叫的聲音,聽起來就好像是再常見不過的麻雀,但卻能讓他聽出其中的一些區別。
雖然說殺死一個太學堂的寒門學生會惹上不少麻煩…可相比較之下如果讓秦軻帶著那份竹簡交給諸葛宛陵,他們這些人都死無葬身之地,既然如此,他也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了。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白衣人想,而后他拍了拍手,道:“那…得罪了。”
秦軻面色一變,他的耳朵里,分明聽見了無數機括的運轉和繃緊的弦被放松的聲音!
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