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方才準備倒塌的山峰下,蕭清見人群還沒有散去,正在方才驅牛想螳臂當車的半百老人率領,齊齊向東方跪拜。
心頭暗笑,知道這次顯露仙跡,也算是造福一方。等他日有空,再回來給那三人一點好處,也不枉他們出生入死一場。
恐怕恒岳的張果老道觀越發香火鼎盛,下次回來看看那些道士貪心不貪心。若是貪心,一人喂一顆才精心調制出來的乾坤正氣不二仙丹。
遁光迅速,不到一個時辰就到甘肅平涼的西崆峒群山。見到前方熟悉的山勢,蕭清心頭泛起宛如隔世的念頭。再不怠慢,先朝廣成故居閃動飛去,前往拜謁廣成仙師。
他可以說是幾千年來最幸運的修道人,能親眼目睹道家之祖的金胎化身,也不知道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何況,他一身所學更是廣成嫡傳,手中更有昊天鏡,拜謁老祖師的仙府,天經地義。
不料還不等落下遁光,就見廣成舊居人影閃動,火光熊熊。在快垮塌的石洞入口,幾位年輕精壯的男子,正一人抬著一塊大石條,從山腳如飛般地走了上來。
在洞內,也有十余個男女老少,在修補著洞穴,吃洞口熊熊燃燒的火堆一照,現出一張張熟悉而帶著幾分陌生的面孔。
其中大半都全數認得。
我的老天爺啊,難道臥云村搬家到了西崆峒嗎?
蕭清一下停住遁光,正尋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就見洞中轉出三人。
為首一人身穿紫衫,長衣飄飄,面如冠玉,氣宇軒昂;右側是清雅如仙的少年文士,配上俊秀儀容,更是一團儒雅風流;左側則是一位三十左右的青衣文士,氣度凝重,一身粗布,卻越發有一種飄逸如仙的態勢。
蕭清差點一頭從遁光中栽了下來,他今生的三位至親都在這里出現,還真稀罕。兄長蕭玉幾年不見,還真有幾分君臨天下的架勢,而表姐崔瑤仙雖女扮男裝,卻依然多了幾分雍容華貴的氣象。
且叔父蕭逸終于出山,施展生平抱負,治國平天下。
深知叔父底細的某妻奴,當然是求之不得,平白多了一位當世的真張子房,有什么不滿,也不敢過于得罪,畢竟還真得罪不起嬸娘那母老虎。
哈,兩叔侄還真是同病相憐。
蕭清嘀咕了一聲,才發現一些不認識的面孔,也是漢家衣冠,一顆心猛然跳動了兩下。這里是西崆峒平涼府,可不是臥云村世外桃源。大家都將衣冠改了,可見師父之言快要應驗了。
心頭剛嘀咕幾句,只見山腳下又走上一大頭麻衣,身材矮胖的少年。手持一根木棍,氣喘吁吁地走了上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對面前三人拱手道:“諸位貴人相招,究竟何事?小生明日還有一館生徒要授,可不敢在此久留。”
正中氣宇軒昂的蕭玉朗聲道:“小弟聽聞申先生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屈就在這鄉村別館,可是屈才。素知先生志向高潔,乃世外高人,小弟也不敢過于打擾,有一事相托,想在這西崆峒開設一所書院,想請先生擔任山長一職,還請先生答應。”
那麻衣先生搖頭晃腦地道:“山野村夫,山野村夫,略識幾字而已。豈敢當得起貴人重托,貴人還是另請高明吧!何況小生身體虛弱,更手無縛雞之力,又能出甚力呢?”
裝得還真像!叔父,你老人家上場,酸死這假窮酸!
蕭清在旁邊吶喊起來,正要想法子作弄一下那位守株待兔的妙一首徒,突然想起自己身為不二師叔,豈不是欺負人。何況,開玩笑事小,壞了師祖的吩咐事大。在峨眉二代弟子中功力最為深厚的幾個面前裝神弄鬼,難度還有一點高。
雖說昊天鏡隱身神妙,身在在十余丈外,東海小三仙之首申屠宏都沒有發現行蹤。但若是稍微胡鬧,大有可能被謹慎機警的申屠宏給抓了一個正著。
尤其背后還有駝子師伯,花子師伯在裝神弄鬼,更關系自己那位驅逐出師門的花師叔,要是被駝子師伯給順手賣了,那就劃不著了。
何況師父也有十年內不許往見親朋好友之說,此時雖無意碰上,不算違規,但要插入一腳就是多事,還是先溜之大吉!
他才不管妻奴兄長問道于廣成故居,有眼不識廣成嫡傳、方外真仙鬧笑話!這件事一定被有良心的年輕歷史學家,刻在恥辱柱上鞭尸無數年。
連忙收起了偷聽偷看的心思,全力施展太乙潛光遁法,從廣成故居逃之夭夭。遠出五十里外,才找一山石降落,對著廣成故居方向,拜了九拜,勉強算是盡了后人弟子的禮數。方站起身來,想法子搜尋花師叔的下落。
你申屠窮酸有花子師伯傳授的法術“環中宇宙”,查看十里到三百六十五里的一切動靜。我有昊天鏡,可遍查宇內宙極,比你方便得多。
就欲擎出昊天鏡,突然只見前方山崖見血光一閃而隱,心頭巨震。
這血光太熟悉不過了,除了血神子再無分號。鄧隱門下共十五弟子,練成血神子的有三人,其中一人是大弟子烏薩齊,功力最高。
就不知道來人是三個中的那一個?
連忙朝懷中師祖的柬貼看去,卻毫無反應。知道以芬陀大師法力,就算血神子都難以全數瞞過,幾個弟子法力更低,更難在師祖眼前弄鬼,尤其師祖還有昊天鏡…
一想到昊天鏡三字,蕭清才有些明白,這寶鏡多半是用來對付血神門徒的。就算附身在他人身上,也在昊天鏡中無所遁形。
師祖讓自己過來,也是因為這次珠靈澗取寶,多了其他變數。
聽岳雯師兄說過,血神子的十五個徒弟,都被星宿海的幾個老魔頭分別收在門下。每個老魔頭都法力高強,和天殘地缺兩人各有所長,不相上下,最弱也是鳩盤婆那檔次。
是了,是了,天殘地缺門下件氏兄弟和星宿海的紅蓮老魔關系密切,現在血神子門下變成了紅蓮門下,過來拜訪天殘地缺,趁機插手珠靈澗寶藏更是曲中之意。
自己惹出的禍事自己收拾,不周山修行大半年,還傳授佛門降魔妙法須彌金剛手,也是為此準備。矮師伯故意借走昊天鏡更是有心成全,自己各種隱性飛遁才神妙無比。
既不能得罪天殘地缺,又要幫花師叔去靈珠澗取寶,還不能在峨眉弟子面前顯露蹤跡,難度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此時就算想同門相殘大義滅親,也只能忍著,幫花無邪師叔取寶最為重要,且更要搶在花無邪遇到申屠假酸丁之前,將地圖內層交給花師叔。
師祖將花師叔驅逐出師門,看似不聞不問,其實也是有心成全。
只是眼前各方妖人都厲害無比,自己也要有一個落腳的地方,來布置禁法,運用昊天鏡來顛倒乾坤,接應花師叔。
只是叔父你們為什么早不來,玩不來,偏偏在這時候湊熱鬧,自己可是難以幾頭兼顧啊!
就在心頭微微埋怨間,突然生出一絲明悟,一下神智清澈如水。知道這就是篡改天機的必然代價,成也血神子,敗也血神子。一個應付不周,就是兩敗之局。
假窮酸申屠宏出現在至親的三人面前,并非無因,而是峨眉齊師伯暗中出力保護三人,才會裝酸丁過去。不然以申屠宏的謹慎,天殘地缺都看不出多少端詳,叔父兄嫂三位凡人又豈會認為他有才華?
盤膝尋思片刻,漸漸明白師祖吩咐的見機行事究竟何意。也是因為師祖不方便插手其中,就如同天殘地缺需要的貝葉靈符就在家門口,也始終賴著性子,向花無邪師叔借用,而不是徑直破禁搶奪。
神通不敵因果,此乃這世界的天規鐵律,就算是我佛如來也逃不了敵不過。
萬一靈珠澗取寶,殃及臥云村上下,自己只能保住一方的時候,自己究竟如何是好?看著昊天鏡中呆呆出神的自己,蕭清啞然失笑。
知道凡塵俗世種種,已經和自己沒有關系。只會越幫越忙,叔父此時前往修繕廣成故居,雖是劫難,也是機緣。
就如同自己和血神子一道前往廣成金船一般,師祖都未現身相救,就是因為救星就是自己。若是出手,那自己早就死在元江,連鬼都做不成。
叔父多半是因自己一點孝心傳授的廣成心法,就起心前來拜謁修繕前輩金仙故居,光此一念,也能逢兇化吉。
念頭方一想完,就見胸前金霞一閃,柬貼現出數行字跡,才看兩字,不禁大喜過望,知道自己所想一點不差。要是方才生出一絲相救臥云村的念頭,那兄嫂叔父皆死無葬身之地,家國天下也變成了過眼云煙。
我的老天爺啊,原來修道修道,還真是需要靠自己領悟啊,自己明白的才算數,其他人說的都是耳邊風!神仙不插手家國天下,也是因為世人欲壑難填,老天爺都沒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