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稍一會兒，這漢子便是從齊家府宅里又轉出來了，臉上帶著笑意，道：“正巧！家里自從是夫人病亡之后，不少在府里干活的短工怕沾了晦氣，所以都是辭工不做了！現在府里正缺個人手，我剛才去問了一下老爺，他同意你進來做些時日的短工。”
洛澗忙是起身道謝，漢子擺了擺手，道：“我叫宋大鵬，年紀比你大得多，你啊，叫我一聲宋叔好了。”
洛澗回道：“謝謝宋叔了！我叫做洛小洛，是從寧越過來的。”
宋大鵬道：“寧越郡，難怪你這一路風塵仆仆的！你先跟我進來換身衣服，然后你就去老爺身旁伺候著吧！”
洛澗點了點頭，便就是隨著這名為宋大鵬的漢子進了齊家府宅的下人房，待更換完了衣服之后又聽從了宋大鵬的安排，端著茶托、水壺、水杯就往齊家老爺的房間走去。
雖然齊家老爺齊富貴的房門敞開，洛澗還是在門前輕叩了三下，道：“齊老爺好！”
待聽到齊富貴道了聲進來吧之后，這才進了房門將茶托放在了圓木桌上，又小心翼翼的為齊富貴倒了一杯茶水，正想遞到他面前的時候，便聽到齊富貴略帶些刻薄的聲音道：“你能不能手腳利索點啊？你這當是逛市集呢？這么慢悠悠的！”
洛澗被他忽然而來的這么一句話說得是為之一愣，瞬間是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他又哪能知道，這是富貴人家訓斥下人彰顯自己主人地位的慣用手段？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回復，杵著也不敢有什么動作。
又聽齊富貴緩緩道：“你這是頭一回干這伺候人的活計吧？”
洛澗聞言心道：難道我這是喬裝打扮得不夠像嗎？臉上露出一些尷尬的神色，回話道：“老爺，您怎么知道的？”
齊富貴敲了敲桌子上的水漬，道：“你給人端茶倒水，怎么也不想著帶塊抹布的？這撒出來的水，你拿什么去擦？拿你衣袖去擦嗎？”
洛澗聞言有些恍然，忙是連連抱歉道：“對不起，小人下次會注意的。”
齊富貴沒有尋常世家的老爺那般溫厚、不怒自威等氣質，反而總是露出一些一夜乍富的刻薄勁，只聽他又道：“真是不懂規矩！唉，也是啊，府里現在缺些人手，我也是看著你可憐，要不然你肯定是邁不過我齊家這一尺三寸的高門檻的。”
洛澗聽著他的話，心中雖然不忿，但臉上還是做出了感激的神色，道：“多謝老爺體諒。”
齊富貴又問道：“你哪兒人啊？”
洛澗道：“寧越人。”
齊富貴道：“嚯，南蠻地過來的，那可還真是遠了！我聽老宋說，你還懂點醫術？”
洛澗忙賠笑臉，道：“我就是看別人大夫診病治人的時候偷師學了一點。”
齊富貴又上下打量了一會洛澗，道：“看上去倒也是個靈巧伶俐的人，應該學了不少吧？那你就先給我看一看！”
洛澗忙是后退了一步，道：“老爺，這我哪敢呀！你還是請醫館里的大夫吧。”
齊富貴一聽著大夫這二字，臉色瞬間就黑了不少，恨恨的道：“請什么大夫啊？他們那一個個的張嘴華佗在世，閉嘴神農重生，都自稱自己是那什么什么的藥王啊、醫圣啊，又說自己什么熟讀本草，倒背傷寒！表面上看過去，個個都是滿肚子的醫術，說的那是比唱的還好聽，可是只要一伸手，那草包肚子就都露出來了！我覺得他們啊，一個個的都是些騙人的家伙。”
洛澗聽著齊富貴的話，也不敢接話，避免多言說錯。
齊富貴說完之后，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這才是將心中的火氣稍微緩過來一些，又看向洛澗，道：“你不敢看病號脈，那你就給我捏捏這肩膀吧！這你總該敢吧？”
洛澗忙道：“好啊，我這就給老爺捏一捏。”
這按摩、推拿的手法乃是中醫里一項重要的課目，洛澗又哪能不會？說著便是站到了齊富貴的身后，瞧準了他肩、頸、背的幾個穴位，用力的揉捏了起來。
齊富貴瞇著眼睛享受了一會，方才一通怒罵似乎也是打開了話匣子，便又道：“遠的不說就說說近的吧！為了給我們家夫人治病，那是花了多少銀子？請了多少個大夫？往家里買回來多少名貴的藥材？什么人參啊、鹿茸啊、蟲草啊，那是整箱整箱的往家里面搬，我們家夫人就往肚子里塞！唉，可惜啊，銀子花了，藥也吃了，可我們家夫人最后還是走了！所以啊，我覺得他們這些大夫一個個的都是廢物，廢物！”
洛澗一直默默的聽著他的話，不插言也不過問，端的就是一服好聽眾的模樣，齊富貴似乎很享受這種傾吐的感覺，或者說是他喪妻的難過需要通過這種罵言來發泄，只聽他又道：“我請的大夫可多了去了，什么紫氣堂的趙東來、回春坊的張雪初、濟世館的王鑫、最離譜的就是我大舅哥請回來的那什么徐明…哎呀哎呀！”
洛澗聽到齊富貴提及了徐明杰的名頭，不禁是有些用力，疼得這齊富貴是哎呀直叫的，洛澗忙是收手道：“對不起，老爺，捏疼你了！”
齊富貴哎喲了兩聲，又扭了扭肩，臉上泛起些高興之意，道：“嘿！你別說，你小子還真有兩下子，你給我捏了這么幾下，我這肩膀是舒坦多了！看來老宋還真是引了個不錯的道啊，以后我這肩膀就交給你打理打理了啊。”
洛澗見他開心，便趕緊道：“好的，老爺，那我再給你捏捏。”
齊富貴點了點頭，道：“恩！捏捏！”
洛澗這時候才發言裝著不經意的問道：“老爺，夫人那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啊？”
齊富貴道：“初時診斷說是這巴東近水，風濕病痛惹的！后來臥床不起了，又說是心力衰竭、運化不濟、氣血不通，一時一個說法，我們尋常人又哪里知道這些大夫究竟說的是個什么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