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的聲音嚶然、清脆、婉約動聽,無需多想便知道是個年輕的女子。只是她遠遠傳來的話語中嶄露出的那一番怒意、鋒芒畢露的詞措,確實是讓人覺得聲、詞端的是不相匹配,如此鶯聲燕語理應是說出如潺潺流水、風撫楊柳的儂儂軟語才是。
待眾人偏頭一看,不禁皆是愕然呆愣,一眾年輕的男子,更是醉了心神,但見夜色中飄然落下一個秀美絕俗的女子,她身著象牙白底素面妝花的錦衣,逶迤飄然于夜空當中的湖藍底繡蘭綢緞裙,身披綠萼梅煙紗,腰系淡紅撒花緞面腰封,上面掛著一個赤折枝花的香袋,足上穿的是山茶灰并蒂蓮花靴 烏黑濃密的長發,輕攏慢拈的云鬢里插著赤金如意花,膚如凝脂的手上真氣凝聚,以兩段紅綾死死鎖住了九龍金蟾的進招。
待看清楚了來人的容貌之后,知情之人無不是發出一聲驚呼道:“碧云莊蘇暮心!!”
九龍金蟾雖然頗感下不去臉,但面對此女,他不禁還是回鉤躍后幾步不再欺身進招。
蘇暮心臉覆寒霜,搶上來扶住洛澗,只見他彎腰一陣劇烈的咳嗽。
九龍金蟾這一鋼鉤幸好稍偏,又被蘇暮心以紅綾止住去勢,沒有中心臟,但就算如此,他右邊的肺葉已經是重傷了,一時間他肺中吸不進氣,加上幾下劇烈咳嗽,眼神恍惚,耳邊一片翁然,已然分不清眼前之人是誰了。
他胸前鮮血汩汩流出,頃刻便是將蘇暮心的錦衣染得紅了半邊。
旁邊唐門眾人一時間均是肅靜無聲,他們見洛澗適才與九龍金蟾兩番交鋒,深嘆他如此年紀便有如此高深武功。不論他是否出于本意相助唐門,還是被逼無奈,都無不暗暗敬佩,這時見他被九龍金蟾刺了一鉤,傷勢極重的模樣,都十分關心這一擊是否致命。
蘇暮心扶著他緩緩坐下,朗聲說道:“唐、九龍兩門速來一名療傷手段最好的人!!”
九龍金蟾本來見來人乃是蘇暮心,停下手來不再欺身進招就已經給足她面子的了,現在聽她如此命令的口吻,心中還是升起了一絲的不快,冷哼一聲,道:“蘇暮心,你管得是否太寬了些?”
蘇暮心此時并無心理會他,而與此同時唐天輝快步而出,從懷中取出一包藥粉,道:“鄙門回春散乃是傷科圣藥!”說罷,便是伸手撕開了洛澗胸前衣服,只見傷口深及數寸,忙將回春散敷了上去,只是此時鮮血不止,如泉水一般涌出,那藥散一經敷上就立刻被沖開了。
蘇暮心有些著急,道:“唐門主,這可怎么辦?”
天下醫毒不分家,唐天輝自有解決之法,只見他略微一凝神,伸出右手食指在其傷口周圍點了七、八處穴道,血流登時緩了不少,再次將回春散替他敷上,又撕下了自己右手衣襟替他裹好了傷口。
傷勢雖然已經處理,但眼見洛澗臉白如紙,絲毫是無半點血色,蘇暮心的心中有千般萬種說不出的焦急與害怕,數月前尋他不得已是心慌意亂,而后聽聞他身死武當澤墨之手的消息,她更是頓感人琴俱亡、萬念俱灰。
而如今忽聞他還活在人世間,急急趕來后又見他從自己面前陷入了如此重傷的境地,若是他再出個什么意外,那自己的心境又豈是肝腸寸斷就可言語的?想到此節,心中怒意油生,偏頭一瞥九龍金蟾,眼中露出殺意寒芒,道:“若是他有事,明日起江湖中便再也沒有九龍一門。”
語氣雖淡,詞措間的鋒芒畢露令得九龍金蟾一陣不快,道:“憑你碧云莊還沒有本事令我九龍門除名!”
蘇暮心緩緩起身,身上真氣凝聚,絲絲寒氣冒了出來,甚至比這凜冽的寒冬更是盛了幾分,道:“若你等不及,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先去找十閻王,事前為九龍一門打點一下去路。”
如此盛氣凌人的話語,就算是佛都有火了,何況九龍金蟾這種縱橫了江湖已久的人?他當下氣急,道:“好好好!”一連道了三個好,臉色一轉,道:“就讓我見識一下,最近聲名大振的年輕鰲頭是個什么實力!”話音一落,左手又揮出了一支鋼鉤,雙鉤一前一后,在夜色里宛如兩條銀色蛟龍相互纏繞而來。
蘇暮心真氣一震,兩道紅綾游竄而出,亦如兩條紅鱗巨蟒。
紅鱗巨蟒與銀色蛟龍一經相碰,頓時聽到一陣“叮鈴當啷”的兵刃交接之聲,令周圍一眾人等不禁為之愕然,心想:怎么這蘇暮心以兩段紅綾與九龍金蟾交鋒,竟然是能暴出一陣兵刃交接的聲音來?
如此短短的一回合之內,紅蟒與銀蛟已是交手了不下四、五十招,九龍金蟾忙一個后躍出了交戰圈,而蘇暮心立于原地竟然是一步都未曾挪動過。
眾人凝神一看,九龍金蟾的一張老臉上竟然是覆上了不少的霜結,再一看他手中的兩支鋼鉤,更是結上一層薄冰,不由得皆是倒抽了一口涼氣,如此至寒的真氣,就是峨眉正宗的至陰真經難以企及了!
九龍金蟾略一運氣,便將臉上、鋼構上的霜結、薄冰化掉,道:“碧云莊的碧海雪山內功果然名不虛傳!若你以為這樣就能對付我了,那就太天真了!”
蘇暮心卻是沒有與他多作廢話,手中紅綾再次抖出,宛如一位在夜色中翩然起舞的天仙,周遭眾人此時再看那紅綾,縱然不是朝著自己而來的,但都覺得一陣又一陣的寒意冒上了心頭,九龍金蟾那種老鬼都頗難抵御,若是換上自己,那又能抵擋得住幾招?難怪她敢率眾鬧上武當,確實是有著這般本事的。
不過眼光老辣的唐天輝、唐武佳等人還是看出了些端倪來,蘇暮心真氣中所攜的寒意雖冷,但就算是他們一樣是能坦然受下,更何況九龍金蟾那老鬼?九龍金蟾似乎是有種試探的意味,似乎是想要看看這蘇暮心的武功究竟有個幾斤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