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這黑暗中的獨行者,你悲憤于這世間混沌不清沒有光明,于是你要燒熱身體魂魄一起化為灰燼,也要為這世間點亮一點光亮。
哪怕這光明的代價是毀天滅地,為此將世間所有與你同葬。
亙古以來的那一絲驚邪戾氣,竟是桀驁如初!
冰藍鳳凰和太極輪越來越深,越來越大,照著天極真人的身軀都帶了藍色,有詭異寒氣透骨襲來。
“不愧是青天的兒子,竟有如此天賦,可惜…”
天極真人閉關參悟天地造化,丹道境界已經大成圓滿,法決起手,袍袖衣衫飄飄,蒼蒼白發拂動。
剎那間,狂風凜冽,風卷殘云。
周圍百里之內的山石之氣、草木之氣、雨露之氣、土碩之氣向他雙掌之間瘋涌化作四色云團,似有千山萬海之重狂濤急旋,巧奪天地之威勢已然成形。
“四象歸元氣!”天極真人低沉渾厚的聲音悠悠響起。
桀驁的太極冰凰竟被那團云霧吞沒了,爆發出讓人不敢直視的璀璨光輝。
鳶飛戾有珍品兵刃在手,體內的冰魔珠已經能夠發揮出四成真氣,兩大劍訣合二為一,放眼神州三品御士皆可一戰。
但是,他對上的是武林至尊!
天極真人的“四象歸元氣”是趨于圓融一體的至高境界,具有含蓄內斂、連綿不斷、以柔克剛、急緩相間等特點。
如同操控著波瀾壯闊的海洋一般的造化。
鳶飛戾的兩大真訣縱然剛猛絕厲,大有將御劍峰撞個底串的威勢,但正面沖擊四象歸元氣,卻像一顆隕石墜入了浩瀚海洋。
一石激起千層浪之后,那不可一世的冰凰頃刻間竟被攪碎成無數冰塊,太極輪也被“四象歸元氣”轉移出去,印在天極真人身后轟塌了兩間偏殿。
無數碎小冰塊打得臉頰生疼的時刻,狂風在鳶飛戾耳邊呼嘯,眼前一片模糊。
但是,他仍然執著的將手中長劍刺向前方。
沒錯,他就是這樣頭鐵。
忽然不知從哪里伸來的一只手,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
那是一只飽經風霜的手。
那只手仿佛命運一般有著可碎山石的力量,把他的生命置于一念之間。
天極真人撤去功力,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開口便問:“孽畜,火魔珠在何處!”
“老賊…!”
鳶飛戾此刻受制于人,竟無絲毫畏懼之意,只是冷笑不止:“我自橫劍戾沖天!”
“是誰教的你魔道功法?”天極真人使勁掐著他的脖子。
“莽莽昆侖留世間!”鳶飛戾目露兇光。
“你說還是不說?”天極真人問得快。
“死后必做修羅鬼!”鳶飛戾答得兇。
“快說!”
鳶飛戾忽然將一口鮮血噴在天極真人臉上,狠狠說道:“誓將群峰立棺冢!”
天極真人大怒:“死到臨頭,還敢口出狂言?”
“十七年前,你已經殺過我一次了,難道我會怕你?”
鳶飛戾眼前陣陣發黑,盡管使出全身的力氣,卻連手里的劍也握不住了。
“有本事…你殺我了啊,凌遲我啊?是千刀還是萬剮?看我會不會化作厲鬼…”
他的頭鐵是沒來由的,可他就是頭鐵。
可是漸漸的,鳶飛戾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只聽見不遠處有一個女子大聲的呼喊:“師公,不要啊…”
下一刻,鳶飛戾被那只手甩飛出去,撞在擂臺柱子上,像個東西似的摔了下來。
然后,他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跪在天極真人腳下,苦苦哀求著什么。
師姐…
天極真人臉色鐵青,根本無動于衷。
南宮纖云苦苦哀求,臉色煞白似乎很痛苦,捂著心口的手指竟已經發紫。
眼看疼愛的徒孫女發病,天極真人忙伸出手將一枚藥丸塞進她口中,同時用渾厚真氣為她打通郁結的心脈。
這時秦寒月也飛掠過來,急切呼喚著女兒的名字。
這一切,鳶飛戾也看在眼里。
“師姐…”
他拼命朝那個羸弱的身影爬去,但被幾名戒律司的師兄死死摁住。
一時之間,御劍峰上亂作一團。
天空中,是什么飄飄揚揚大團大團的落下?
像柳絮一般的雪,
像蘆花一般的雪,
像蒲公英一般的雪在空中飛舞。
下雪了,這是武攻34年入冬一場雪。
天昏地暗。
暗地昏天。
鳶飛戾被羈押在這不見天日的地牢里,琵琶骨也被鐵鏈死死鎖住,雪白的衣衫沾滿血污,慘不忍睹。
但他還活著,卻不是因為驚邪劍派的仁慈。
雖然他根本不曉得火魔珠的下落,不過冰魔珠就藏在他丹道內已經不是秘密。
對于驚邪劍派而言,他身上還有著太多的秘密等待發掘。
所以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他有活著的價值。
這一點,鳶飛戾是清楚的。
只怕這一次,就連歐冶流云也保不住他了,他也是清楚的。
甚至為了以防萬一,天極真人特意找來與他同輩的風長老坐鎮,整座山洞地牢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更不會有人來救他。
本來內試結束后,他便可以和章子依成婚,那丫頭雖然不是他心中摯愛,但也說不上有多厭惡,情定一生是可以接受的。
待大婚之后,他便去大帝姬麾下謀個差使,再慢慢調查父母的死因。
可是…
可是誰能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后悔嗎?
黑暗中沒有人看見他嘴角張揚的冷笑。
他燃燒了自己的生命,也曾奪天地之威與高高在上的權者相抗。
他反抗了,所以無怨無悔。
黑暗微光里,忽有人大聲喝道:“來者何人?”
此人聲音在黑暗中遠遠傳了出去,顯然是個修為極深的前輩,想必就是驚邪劍派的“風”長老。
洞口突然響起的打斗聲音越來越遠了,隨后有一個黑衣人闖了進來。
那人二話不說,直接砍斷鳶飛戾身上的鐵鏈,伸手將他攙住。
鳶飛戾看見對方纖長的手指,竟然是個女人?
“多謝前輩!”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鳶飛戾咬緊牙關,忍受著傷口傳來的痛苦,被那神秘黑衣人攙了出去。
外面銀白一片,積雪三尺。
黑衣人當下摟住他的腰,施展出御空劍訣“風行千里”遠遠遁去,來到一處隱蔽的山洞。
這山洞不大,里面還算干燥。
黑衣人幫鳶飛戾脫掉衣衫,給他敷了驚邪劍派的金瘡藥,稍解疼痛,然后取來一個包裹丟給他道;“這里面有衣物和銀兩,你速速下山離開此地!”
“纖云師姐怎樣了?”鳶飛戾換著衣裳問道。
“她已無大礙!”
鳶飛戾放下心來,但聽此人聲音有些耳熟。
黑衣人抬起手來,緩緩摘下了面罩。
“是你?為何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