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光年外的星云中,恒星的光芒讓星空絢爛無比。
這里曾經也是孕育生命之所,但暴虐的宇宙能量讓這里的行星注定無法長時間存在生命。
一艘巨大的運輸艦懸停在一片小行星帶間,細微的小行星碎屑和浮塵到處飛舞,寂靜的氣息蔓延開來。不論多么絢爛,沒有生命便是死寂。
這艘運輸艦是三翼鷹號,它的蟲洞穿梭引擎可以在艦體前方制造出蟲洞,前提是它定位到的彼端也要有足夠的能量支撐——這是一種已經過時的技術,也容易被針對。一艘運輸艦本身根本無法攜帶那么多能量進行遠距離航行——因此穿梭時一般會選定大質量星體,比如恒星或者黑洞,再不濟也要有白矮星,利用這些星體的能量維持巨艦穿過的時間。
這個過程也許只持續幾秒,但足以消耗掉一顆能燃燒六十億年的恒星。如果它的目的地沒有星體,那就無法完成穿梭。而且敵人還會有意識的摧毀恒星,制造出大面積恒星空白帶。
距離越遠的穿梭需要的恒星質量也就越大,無限地球大本營附近的恒星數量并不算多,選在三葉星云也只是無心之舉。現在的技術早已更新換代,全部采用全新的空間隧洞引擎,這種引擎利用“隧洞”產生出“莫比烏斯環效應”,讓宇宙空間如同一張對折的紙一般重疊在一起,使原本可能相隔幾十億光年的距離近在咫尺,在隧洞空間里只需要航行幾天,就能穿梭無數光年,何塞號就采用了這樣的技術。
好了扯遠了,現在我們把目光再次轉回來好吧。
很不巧的是,歷經千辛萬苦才從次元宇宙的響指裂縫中逃離的某人,也選在了三葉星云作為突破口。
他們就這樣撞上了。
三翼鷹號的艦體周圍泛著一些真空放電現象。
艦體內部的能量正在溢出,它的表面裝甲也有破損。
十幾艘護衛艦已經損毀,但里面的人竟然全都活著,雖然暈了,但起碼還活著,還有呼吸。
三翼鷹這個名字代表的是某戰斗民族的圖騰。
那是一只金色的龍鷹,雙爪分別抓著巨蟒和巨龍,三片巨翼分別指向三個方向,象征著掙脫與力量。
可如今,圖騰賦予的力量已經成為了無稽之談。
“一個十一歲的女孩,也有資格獲得真王之力么?”低沉而沙啞的聲音悠然回蕩于艙內。
一頭淡金色長發,臉上略有雀斑的小女孩站在艦長艙的角落里,盡管有些害怕,卻并沒有退縮,手中拎著一根不知從何而來的鋼管。
她的血統源于戰斗民族,這個民族本身就擁有“戰斗”二字,不論是權力者還是普通人,都是能徒手撕熊,豪氣干云的真·漢子和真·女漢子,源于基因的傳承讓她明白自己不能服輸。
她的父親和其他前輩花費了十幾代人的時間才讓這個偉大的民族進入宇宙,正準備開展擴張殖民的大業,卻被異種追殺。她和其他人一起搭乘這艘運輸艦前往人類共同的家園,可在途徑三葉星云時,這個人——出現了。
對于這位真王基因為“夢魘”的小女孩來說,他才是夢魘。
現在,這位夢魘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什么,“我的名字叫伊普西隆斯,好不容易才從次元宇宙里逃出來,還順便氣了一下那些智商堪憂老得要成為意識體的元老,他們都是過氣的老人了,一個高高在上的帝國讓一群老頭子掌握部分權力簡直就是讓過去的皇帝當工業革命的主人…現在,我覺得吃了你挺好。”
沉默。
“但我為什么不這么做呢?因為你對我還是有點意義的。”
“你叫什么名字?”
“不說話么?小啞巴。”
還是沉默。
“沒意思。”
“還是等他們來吧哈哈哈。”百無聊賴的伊普西隆斯抽出圣具·絕滅之棘,“我還挺期待這些人呢。”
艙內只回蕩著他一個人的聲音,一個人的笑聲多少顯得有些詭異。事實上,他不知多少年沒和別人說過話了,他只想找個人聊天,聊天。
他其實也喜歡殺人放火,但這一船人他并沒有動,因為他厭惡了,曾經的他殺紅了眼,殺了不該殺的人,哪怕有力量也一樣成為階下囚。
所以這次,他收斂了很多,他只想和那些人談談。
“你很孤獨。”女孩開口了,眼中閃過濃濃的哀傷。
伊普西隆斯本能的不喜歡她的眼睛,那種哀傷,像是一場葬禮。
誰會喜歡葬禮呢?
他劫持這艘運輸艦,只是想用這種方式與無限地球共和國談判而已。
他已經被鎮壓了千萬年,過去的生活他再也不想嘗試。
真王擁有極其強大的力量,可也正是這力量束縛了他們。
權力者忌憚他們的力量,要么就讓他們成為權力者,要么就以莫須有的罪名將之囚禁。
他們唯一愚蠢的地方就是覺得他被關押了那么多年還效忠帝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們才愚蠢!
他恨不得殺死這一船人,可他沒有,因為帝國和無限地球政府都視他為敵,這場談判,他起碼得讓娜塔莉亞領導的真王組織不去追殺他。
要知道,娜塔莉亞身后站著的,可是神秘的拯救者組織。
拯救者什么的,只是虛的,宇宙里沒什么組織是好的。
伊普西隆斯猜得出來,這個組織絕逼是出于某種目的不讓無限地球共和國覆滅。像墨瀟漓、墨幽月、葉夢澈、葉夢澄這兩對雙生子,都是從那里出來的。伊普西隆斯的情報渠道相當強大,而且似乎有窺探敵人過去的能力。
他的基因屬性為“終結”,這是種收割生命的基因屬性,萬事萬物有始有終,而他要做的就是提前終結。
正常情況下,他殺人相當克制,不會像目前還在沉寂的德爾塔斯那樣,會輕易屠盡一切生命。
看著那散發著接近黑色的暗紫色光芒之棘刺,女孩輕聲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安卡利亞·依蘭娜。”
“我叫伊普西隆斯,這個名字象征著真王序列號中的伊普西龍。”他眼睛一亮,似乎對這位名為依蘭娜的少女感興趣,“你為什么在這里?”
依蘭娜昂起頭,“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的目的是什么?”
她的側臉看上去如此堅硬,白皙的面頰寫著冰冷。
她還真不怕自己,伊普西隆斯的興趣更足了。
他設法讓全艦的人都暈了過去,留個一個波斯貓一樣的女孩,感覺也不錯。嘛,雖然是個普通的人類,但用來做寵物其實也不錯的。
沒錯,直到現在,伊普西隆斯都沒察覺到她的基因能量。
“我的目的么?哎…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啊…”伊普西隆斯輕聲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也算是個背叛者,我已經背叛了帝國,我無依無靠,我只能靠自己。”他的目光凝視著少女琥珀色的眼睛,這眼睛就像玉石一樣瑰麗。
他第一次敞開心扉,“在其它世界,我見識到了真神的繼承者,他很強大。而這一次為了你,我想他們也會派出強大的真王與我周旋,我會表達我的善意,至于你,只要看著就好了。”
“你不打算殺戮么?”依蘭娜竟然依偎在他身邊。
她的指尖在他的胸膛上打轉轉,無聲的畫出一個又一個圓。
被女孩面貌迷惑的伊普西隆斯,依舊沒能察覺到異常。
在他看來,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孩,改變不了什么。
伊普西隆斯的胸膛是溫暖的。他的身材本就高大,完全不似正常人類,身高超過三米,身上穿著的衣服就像異種的機械,看上去就像位大叔,還是那種十分健談的邋遢大叔。
“為什么要殺戮呢?”伊普西隆斯嘆了口氣,站起來,“有時候,再多的殺戮也只是徒增煩惱。”
小女孩依蘭娜靠在他身邊,竟然還沒有他的小腿高。
“他們來了。”伊普西隆斯的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他感應到了基因能量,這種能量波動總是比空間波動更快,源于基因的聯系,令他清楚的感到敵意。
“我對你很失望。”依蘭娜忽然道,聲音清脆如冰。
“嗯?”伊普西隆斯臉色一變,低下頭看,“什么意思?”
依蘭娜竟然從他腿邊消失了,再次出現時已經來到了他正對面。
“真讓人失望,失望透頂啊。”依蘭娜輕輕的搖頭。
“你…”伊普西隆斯的神色變得緊張起來,“怎么可能?”
他從這個女孩身上感應到了恐怖的基因能量。
這不可能。
“沒什么不可能的,伊普西隆斯。一直都在等你殺人,這樣也好讓那些人替我解決你,既然你那么不識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呢。”她笑笑。
四周的風景竟然在發生變化,首先是窗外的星云,被恒星光芒照亮的星云竟然詭異的扭曲起來,泛起一絲絲通透的漣漪,就像被水滴落的水塘。
然后是頭頂和腳下,同樣也泛起了這種詭異的波紋。
一種令人下意識感到恐懼的氣息開始出現了,伊普西隆斯和依蘭娜周圍的空間急劇變化,無視物理規則的扭曲正在產生,如同跌入了夢境之中。
“你…”伊普西隆斯能察覺到覆蓋全身的壓力。
仿佛進入深海,水壓越來越大,沉重得讓人無法呼吸。
雖然真王不需要呼吸也可以生存,但如鯁在喉的感覺很難受。
更何況,能量的來源也被斷絕了,他的身體一會兒沉重,一會兒輕飄飄的,仿佛在坐過山車。
他的手試圖接近絕滅之棘,但碰到的一瞬間化為了無數棉花糖。
依蘭娜依舊微笑,笑容如百合花開,她的背后仿佛出現了黑洞,幽幽旋轉,無數尖刺以她為中心爆發,滲透到三翼鷹號每一個角落,穿透每個人的身體。沒人能反抗,在昏迷中死去。
“不…”伊普西隆斯的腦袋和身體劇烈的搖晃起來。
“不要…”他的眼前急速變化,無數場景在他眼前閃掠,每個人的死都在他眼前直播。
“不要!!”他咆哮出聲,聲音大得就像驚雷。
三百多萬人,全部死去,像是枯萎的鮮花。
生命力消逝后,他們和腐朽的枯木沒有任何區別。
“轟——!!!”劇烈的爆鳴聲在幾秒后沖破了夢境。
那是一發高頻震蕩彈,由機甲發射的高頻震蕩彈!
氣氛頓時變得危險起來,仿佛有黑潮涌動。
伊普西隆斯腦袋一激靈,目光投向四周后,只看見依舊微笑的女孩依蘭娜,她的笑容仿佛惡鬼。
伊普西隆斯的怒氣噴薄而出,“你到底是誰?!”
他一邊說著一邊向他走來,手中閃爍著強烈的能量波動。
“對于叛徒,無需多言。”依蘭娜還是在笑,“我的名字是依蘭娜。這些人,都是你殺的喲…”
“不…你肯定不是依蘭娜!你到底是誰?”伊普西隆斯還想明白真相,他的大手狠狠地抓向依蘭娜,試圖把她提起來。可眼前的女孩,鼻梁和眼窩開始塌陷下去,皮膚開始枯萎。她正在死去,白皙的臉頰被死灰色籠罩,淡金色如陽光般的長發如同脫水的樹枝般扭曲。
她摔倒在地,一股肉眼可見的氣流從這具身體上發散。
“你殺了所有人?!”暴怒的聲音突兀間響徹大腦。
伊普西隆斯已經有些傻了,他木訥的回過頭來,看見展開神翼,宛若天使的葉夢澄怒氣沖沖的降臨。
無數機甲、戰機從穿梭空間而來的運輸艦上起飛,包圍了三翼鷹號。但這艘艦上已經沒有活人了。
伊普西隆斯,和行尸走肉一般,他隱隱明白了。
帝國的人其實早就發現他了吧?借刀殺人,不費吹灰之力。
某位真王,占據了依蘭娜的身體,動用了她的夢魘之力殺人,把那些人全部在昏迷中殺死。
他離開時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只有滿地尸體,都證明是伊普西隆斯殺的,他的絕滅之棘感應到了敵意,此刻綻放出極不穩定的幽暗光芒。
“這是怎么回事?”第二個趕到的葉之黎還算淡定。事實上,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米小悠把手按在面板上,外形獨特的定制機甲為她上傳回了數據,“生命探測儀上顯示,沒有任何活人的基因波動,這是艘死船…”
“也沒有…熱源反應。”駕馭著定制太空戰機的吳詠健,緩緩說出了這個滴血的答案。
“罪無…可恕。”郭晟和溫琪異口同聲的道。
“你們…搞錯了。不是…我。”伊普西隆斯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