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蜀城再無往日的安寧。
某學校,某操場,一群人正在打籃球,那是幾個小伙子。
這時候,兩個手持長劍,面色森寒的人從操場外走了進來,游魂。
呼吸靜止,小伙子們呆呆的望著他們,一邊后退一邊用眼角尋找最好的逃路。
一個游魂身子一縱,凌空翻過三十米,如一片烏云落到幾人身后,將幾人的退路截斷。
兩個游魂都垂著頭,頭上帶著斗笠,斗笠壓得很低,所以只能看見他們的嘴唇和下巴,他們的下巴都很尖,很冷傲,其中一人的下巴上還有一條從上往下的刀疤,如同一條垂下的蜈蚣,他們的雙唇抿得很緊,劍也握得很緊。
他們的劍斜插在腰帶上,一半握在手中,一半藏在披風下,灰色的披風隨著微風輕輕飄動。
他們整個人都像是灰色的,仿佛剛從棺材里爬出來。
“你們到底是…是什么鬼東西?”一個男生瞪著面前那游魂厲聲問道。
那人不說話,他們接到的命令不是來說話,而是來殺人。
無論在哪里殺人,無論殺誰,總之就是殺人。
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攪亂整個世界。
那人突然拔劍,走了過來。
這時候,一個白衣少年從天而降,如閃電般掠了下來,手里握著一柄七寸長的黑色短刀,一刀刺穿他的咽喉。
于是,短刀的刀柄后有了第一百四十九個圓圈。
這已是這個月以來路朝天解決的第一百四十九個游魂。
自從那晚離開陸小洛的家之后,他就忘記一切,白天瘋狂修煉,晚上四處鎮收游魂。
但他是不是真的能忘記一切,忘記陸小洛?
路朝天手腕一動,甩出了小刀,然后掄起索鏈轉動起來,對面那游魂轉身要逃,于是千邪從他的脖子后面貫穿到喉結,最終逃不過被鎮收的命運。
路朝天手一拉,索鏈便收了回來,一圈圈的纏在他的身體上。
“你,你就是蜀城一中的路…路朝天,默默守護蜀城的英雄?”
幾個男生吃驚的瞪著路朝天,他們已經認出,這個白衣少年就是這一個多月以來幾乎每天出現在新聞里的城市英雄。
路朝天淡淡的看了抱著籃球的那個少年一眼,然后轉過了頭,淡淡說道:“你打籃球,很像一個人。”
那少年愣了愣,臉上突然間露出驚懼之色,吃吃道:“什么…怎,怎么可能…難道你是說我打籃球像蔡,蔡…”
他白凈的臉上忽然泛起了漲紅之色,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跪倒在地發瘋似的大叫:“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身旁一個男生笑了笑,說道:“這句話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偏不信。”
跪在地上的白凈少年忽然也冷冷一笑,挽起額頭前的劉海,眼波忽然變得很溫柔很動人,說道:“其實,人家本來就是個女孩子!”
眾人大驚失色,見其膚若凝脂,眉目清秀,果不其然。
就連路朝天都覺得有點意外,他微微皺了皺眉,卻也沒多說什么,轉身就要離去。
那女孩子忽然從背后叫住了他:“喂,等等!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要一個你的簽名?”
路朝天淡淡道:“我又不是名人,要什么簽名?”
女孩子嫣然笑了笑,說道:“怎么不是了?你現在可是咱們蜀城家喻戶曉的英雄呢!多虧有了你,咱們蜀城的安全才有了保障,我們大家都很崇拜你,我還打算下學期轉校到蜀城一中呢!”
路朝天淡淡道:“不必,我已經退學了。”
他真的已經退學了,是和李海一起退的。
“啊?咦…”女孩子臉上頓時露出了失望之色,又道:“那你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嘛,我就這一個請求了,你就答應人家這一次好不好,我知道你是個很有愛心的人,絕不會拒絕我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書包里掏出一只筆跑了過來。
這是支簽名專用的筆,看樣子她好像早就準備著這一天了。
“簽在哪里?”路朝天握著筆淡淡道。
女孩子撈起了短褲,笑著道:“就簽在這里!”
路朝天皺了皺眉,依言在她的大腿上簽了一個名,然后轉身走出了幾步,雙腿忽然一縱,飛入了天穹。
女孩子望著天穹,只見白影已經消失了,天幕中只有淡淡的星輝傳來。
她的臉上露出了甜蜜的微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大腿,忽然皺了皺眉,喃喃說道:“咦…為什么他要說自己只是一條狗呢?”
一個男生哈哈大笑道:“這有什么好奇怪的,說不定他本來就只是一條狗嘛!”
女孩子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
路朝天在她的大腿上寫了兩行字,第一行是:“別再往上看”,第二行是:“我只是一條狗”。
他為什么要寫下“我只是一條狗”這幾個字呢?
難道他心里竟然覺得自己真的只是一條狗?
的確如此。
他只是一條野狗,一條流浪的狗,沒有家,沒有愛,沒有一切,或許隨時都可能死在陰溝里,絕不會有人來多看他一眼的。
但即便野狗也該想要個歸宿,他的歸宿在哪里?
萬丈高樓。
路朝天立在樓頂,和一旁的避雷針站成了同一種姿勢。
他居高臨下的望著這座城市,在萬家燈火的籠罩下,樓宇從腳下延伸到大地盡頭,街道上川流不息,流動成一種令人心碎的旋律。
有沒有一盞燈是為他而亮的,有沒有一輛車可以載他歸去?
二十七天以前,他接到消息,得知自己的父母失蹤了。
奇怪的是,他就連他們的樣貌都完全想不起來,就好像他從來都只是一個孤兒,有父母只是他的一種錯覺。
而在兩天前,他再次去陸小洛的家,發現她已經搬家了,沒有人知道她搬去了什么地方,無論電話還是社交賬號已經全部拉黑,路朝天完全沒有任何方式聯系她。
她只對路朝天說了最后一句話:“就當從來沒有認識我這個人。”
這是多么簡單多么容易的一句話。
沈城也已經不知去向,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有,突然人間蒸發了似的。
至于李海和獨孤月,一個進了唐朝集團踏上了明星路,一個還是在繼續學習,準備期末考試。
路朝天沒有聯系他們,因為大家都很忙。
此時此刻,他默默地凝視著這座繁華的城市。
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對他而言已像是座孤城。
他幾乎已經失去一切。
這究竟是怎么造成的?
一個面色冷漠如千年冰雪的黑衣少年從后方一步步走了過來,在他的身旁穩定的停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