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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牛部落往事

  “我們每次貿易都會吃一次大虧,那些狡詐的托勒密人換走我們的獸皮、馬匹、藥材,轉手就能賣出一個高價,給我們的卻是他們隨處可見、平民甚至賤民都能買到的生活用品。他們不但用價格低廉的物品換走我們的好東西,還不斷的調整價格,拿我們的越來越多,給我們的越來越少!而你呢?我的父親,你只會讓我們的人狩獵更多的野獸、帶去更多的馬匹和藥材!我不能坐視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了。所以我要推翻你!我要重建我們強大的部落!”盧爾森繼續說道:“我失敗了,我只恨你們有白義這個更擅長陰謀詭計的‘巫師’!”

  白義攤了攤手,搖頭不語。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陰謀家眼里見詭計。

  野牛酋長的眼里閃過一絲痛苦和不忍,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盧爾森,我的兒子。當你出生的時候,我能聽到草原輕聲喚出了你的名字。我驕傲地看著你一天天長大,成為勇敢的化身。我以為你會像先祖們一樣,知道我們一直都是以仁德與力量統治這個部落。直到有一天,我的生命將抵達終點,而你,將加冕為酋長,帶領部落走向輝煌。所以我嚴格要求你,讓你保持恭謹、謙遜、仁慈、勇敢,還讓你去進行貿易,增長見識,哪怕你把貿易得來的錢財拿去胡花,我也繼續讓你參與貿易,只希望你能夠拓寬視野…可是,你竟然…”

  盧爾森把頭昂起來,仿佛一個不屈的斗士一般,反問道:“我哪里說錯了嗎?”

  野牛酋長嘆息一聲,問道:“那我問你,你賣給托勒密人的皮毛、馬匹和藥材,在我們草原上,值錢嗎?我們缺少這些東西嗎?”

  盧爾森一愣,微微搖頭。

  野牛酋長又問道:“那我再問你,托勒密人賣給你的鹽巴、金屬、種子、布匹等物,在草原上值錢嗎?我們缺少這些東西嗎?”

  盧爾森想了想,面色帶著不甘,但還是點了點頭。

  野牛酋長道:“既然如此,我們用自己不缺少的東西,去換我們缺少的東西,哪里虧了呢?”

  盧爾森爭辯道:“可是我們的東西在他們那邊很值錢!”

  “他們給我們的東西,在草原上也很值錢。我們都是用自己這邊不值錢的東西,去換對方那邊不值錢但拿到自己這邊就會值錢的東西,你為什么說我們虧了呢?”

  盧爾森愕然。

  野牛酋長繼續說道:“更何況,你覺得他們低買高賣是占了我們便宜,你可知他們也要為此承擔風險、付出勞動?你不讓他們獲利,難道你要自己一家一家走過去向他們推銷皮毛、馬匹和藥材?且不說你能否把東西賣出去,你有那么多的時間嗎?”

  盧爾森的腦中“轟”的一聲,如同有一萬匹草原馬奔騰而過。

  白義也詫異地看著野牛酋長,這一番話說的很有水平啊!這還是那個沒多少頭腦、特別好忽悠的純樸漢子嗎?

  野牛酋長又咳嗽了一陣,繼續對盧爾森說道:“我并不善于謀劃,但是我懂得世間的基本道理。當初你爺爺有三個兒子,論才能,我不如大哥,論得寵,我不如小弟,但是最后繼承酋長之位的還是我,你知道是因為什么嗎?”

  盧爾森呆著不言語,但是目光中透露出好奇。

  白義也非常好奇。

  野牛酋長露出回憶的神情,說:“因為啊,他們都死了。”

  白義心中一萬只羊駝奔騰而過。

  “大哥勇猛無比,事事爭先,最是要強。凡是他不懂的都要努力去學、去懂、去做,父親為此非常欣喜,把部落的很多事情都交給他負責。最終你猜他是怎么死的?”野牛酋長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當年部落有一批貨物想要出手,但是托勒密人給的價格太低,大哥他不甘心,聽說那些貨物在矮人王國非常緊俏,就帶人去東邊,準備攀越東邊的峭壁,把貨物賣給山那邊的矮人。然后,在爬山的時候失足摔死了。”

  這真是一個男人聽了會沉默、女人聽了會流淚的故事。

  野牛酋長繼續講到:“父親因此悲傷不已,但是部落的繼承人還要培養。于是他把原來屬于大哥的權力又給了小弟。你猜,你叔叔又是怎么死的?”

  盧爾森搖搖頭,準備聽下一個男默女淚的故事。

  野牛酋長卻三言兩語就說完了故事:“他從小最是受寵,吃不得虧,跟托勒密人交易的時候見對方拿他們那邊價格低廉之物換取我們的皮毛、馬匹、藥材,心有不甘,與人爭執起來,最后發展成毆斗,被人打死了。”

  “這…”

  “你爺爺承受不住這連續的打擊,終于撒手而去。臨終的時候他把部落交給了我,并告訴我要引以為戒。實際上,他最后還是沒看明白,大哥不是死于逞強好勝,小弟也不是死于不肯吃虧,而是他們都不知道自己擅長什么、該做什么、不擅長什么、不該做什么。”野牛酋長一口氣說了很多,稍微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道,“你若是有開疆拓土的本事,就厲兵秣馬去戰斗;你若是有運籌帷幄的本事,就經營謀劃去進取;你若是沒有這些本事,就老老實實的維護部落的良好運轉,做一個守成的人,雖然平庸,也不會害了部落、成為罪人。”

  講到這里,野牛酋長忍不住老淚縱橫,垂淚道:“可嘆我自以為清楚自己的能力,一心維護部落穩定,想培養你出來帶領部落,卻無識人之明——先是低估了金牛、銅牛、木牛三家的野心,又看錯了你!竟然讓部落鬧出一場兵變!”

  說到這里,野牛酋長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大哭起來。

  白義心中感慨,同時也很疑惑:野牛酋長為何要拉著自己來,聽他教訓兒子?這些跟自己又有什么關系?

  白義不明所以,心想若是吳昂莽也在這里,應該能夠明白野牛的心思。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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