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小弓爺給的銀子多,我們都以為您是個脾氣怪怪的老頭子哩!”
留園門口,杜雅苑抿嘴笑道。
王蕭是留園里最老實的匠人,一天不超過三句話,沒有一刻不在干活,老來得子,還不到半月,雖然話少,見人總是笑嘻嘻,“嘿嘿,不累,我是閑下來就手腳都癢得很,習慣了。”
劉老媽子曾經在海云邊經營酒樓,年過半百才回到長安,不過求個落葉歸根、安度晚年。這半月多來,白諾城即便回去再晚,她也定會留飯,“年輕人,再是鐵打的身子,也要吃飯,也要休息,不然以后老了可毛病多的很。”
蕭臨晨和弓步都很喜歡她做的菜,可是現在,一個被凌遲,一個引火自焚,都擺在眼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至于修為盡數被廢,手筋腳筋被挑斷的人,還能不能使劍,一個沖在最前面、赤膊紅發的大漢做了第一個實驗。
“啊”
隨著一聲凄冽的慘叫,一柄冷白如月的劍,只在眼前一晃,便瞬間刺入他的大腿,他身子一歪,轟然向前倒去,頭顱狠狠地撞在了青石上,鮮血瞬間噴涌而出,灑在上面,淌入湖泊中,臨死之際,他卻慘然一笑,好似解脫。
他是第一個,卻不是最后一個,數百個囚犯一邊吶喊著,一邊瘋狂般向白諾城奔涌過去,像潮水,像蝗蟲,殺了白諾城,他們就仇怨得報;而死在他手中,就輪回超脫,怎么看都很劃算…
白諾城身子虛弱,四肢無力,手中勉強握住的劍更是虛浮至極,手不住的顫抖,但是勝在劍快,勝在心狠,勝在余愿未了,勝在都是一樣的魑魅魍魎,他微瞇著雙眼挑、刺、劈、斬,如此醉鬼般的舞劍,竟敢招招不虛,劍劍奪命。
“哈哈,都是一群廢物,讓老子來討教一番!”
青石下,小山一般的尸堆上,溪水一般的血流中,一道粗狂熟悉的聲音瞬間蓋過眾人的喊殺聲,白諾城劈開一人,回頭看去,沖上來的是幾日前那個想要嚇死他的地奴星。
這人一雙拳頭堅硬似鐵,剎那間就撞開眾人,后發先至。
只可惜他的內力好似被抽干了一般,有些虛浮無力,這一拳絲毫沒有威脅,然而白諾城震驚的雙眸忽然一滯,竟然忘了出劍也忘了格擋。
地奴星猛地沖出一拳,正中白諾城的面龐,登時“砰”的一聲悶響,白諾城瞬間被打飛三丈遠,摔進了湖泊中。
“若繼續手下留情,可是會死在這里的!”劍首站在一座高處的洞窟口上,古井無波地俯視著,冷冷地說。
他話語未落,地奴星果然緊跟著縱身跳了進去,在湖泊中舉拳轟擊,水爆連連。
鮮血模糊了疲憊的眸子,水浪吵雜了雙耳,他怒吼一聲,緊閉著雙眼僅憑直覺,抬手向上刺出一劍,平平無奇卻精準至極,正中咽喉…
“嘶”
一聲悶響從身旁傳開,寶劍刺入咽喉卻沒有涌出血花,而是殘影,瞬間散去,地奴星的真身忽然從背后出現,舉拳便向白諾城的頭顱狠狠砸去。
白諾城的心登時一怵,脊背上汗毛直立,轉頭抬眼一看,一雙鐵拳已經到了眼前,他沒有絲毫內力的手再想格擋,也有心無力…
然而,正當地奴星的拳頭與白諾城的頭顱只有咫尺之距,一道雄渾如山岳的掌力忽然從天而降,那掌力洶涌澎湃卻快如閃電,剎那間就轟擊在了地奴星的后背上。
“噗”
頃刻間,只聽咔嚓兩聲,地奴星原本飛速沖來的身子瞬間被打成弓形,剛剛噴出一口血,緊接著頭一歪,還沒看清出掌之人就瞬間斃命。
直到斃命,鮮血才慢慢從全身各處噴涌而出,把那個最后的青色角落也已經染紅,青色的石頭,瞬間披上一層猩紅的紗衣。
白諾城抬頭望去,原來是一直沒再露面的地孤星,他滿頭銀發,一雙銅鈴巨眼蹬著白諾城,問道:“你當真是陳煜那狗皇帝的兒子?”
聞言,白諾城陡然一驚,咬牙道:“我絕不承認這樣卑鄙無恥的狗皇帝,你又是誰?”
“哈哈哈…”地孤星突然狂笑起來,許久才好似滿意地說:“好好好,罵得好,所謂虎毒不食子,陳煜果然是狗皇帝,竟然連自己的兒子也不放過,居然送到這無間地獄里來受盡折磨!”
說罷,他偏頭看了看一直坐在不遠處看戲的劍首,拉了拉身上的鐵鏈,問道:“劍首大人,我是誰,不如由你來告訴他?”
劍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道:“你知道我這兒規矩,不救人,不傳劍,不涉江湖事,更不管朝中恩怨。”
說罷,他縱身便向那水渠暗道掠去,此時溶洞里面傳來了他最后的回音:“從今以后,你二人就留在此地,今日殺了很多人,想必你們許久不愁吃穿用度,一月后,我再來看誰生誰死!”
聲音還在回響,人影卻已經遠去…
白諾城艱難地爬上青石下的小小山丘,抬頭再問:“既然是前輩名宿,何必故弄玄虛,你到底是誰?”
地孤星低頭俯視著白諾城,忽然揚起一抹怪異的冷笑,“我是李——君——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