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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清明祭,走失犬,復仇心,遠來信

  灰蒙蒙的天空,好似壓抑著哀思和愁緒的容顏!

  顧惜顏一身單薄衣衫撐著一葉扁舟穿行在波濤洶涌的碧怒江中,如逆風翱翔的雨燕。稍過些許,江上清風驟冷,兩岸景色榮枯斗轉,顧惜顏抬首望去,只見那江水急轉臨瀑的盡頭,一座好似環抱的黑色寒山高聳在這細雨蒙蒙、昏昏暗暗的天地間…

  這連綿環抱的山峰,如手掌微曲,五指探天,“掌心”的位置,是一片偌大的湖泊,湖泊與外面的碧怒江暗渠勾連,卻無船道可以穿行。

  所謂睹物思人,顧惜顏的心,一瞬間就如云一般柔軟!

  小舟上系著麻繩,竹竿穿繩而過,便如定海之柱,將小舟定在了江中。顧惜顏曲身提起一個被白布覆蓋的青竹籃子,雙腳在小舟上輕輕一跺,身子便如飛鳥般向山中掠去。

  雙眼在被緣覺和尚毀掉的雙圣遺跡上凝住了片刻,身子便繼續下墜,錯過那塊突出的青石,又錯過一株已經枯死的崖松,剛過兩丈,顧惜顏忽然從腰間抽出一口寶劍插進身前的懸崖絕壁中…

  “當當當…”

  寶劍在懸崖上撕拉出連片的火花,顧惜顏的下墜之勢也忽然慢了下來,如此又過五六丈遠,顧惜顏猛地將寶劍插入絕壁中,劍身瞬間彎曲,緊接著又豁然彈起,顧惜顏借勢飛躍而起,對著對面絕壁一塊三四丈巨大的青色巨石便推出一掌。

  掌風看似飄渺輕柔,可落在那巨石上,巨石卻瞬間就化作了齏粉,隨即一股冷風登時呼嘯涌出,卷出一股潮氣,原來那青石背后是一個偌大的洞窟。

  顧惜顏順勢跳在洞口,手指并攏,飛速點出兩指,隨即只見兩條好似流星刮過洞窟的石壁,火花四濺,緊接著幾個鑲嵌在石壁上的青銅古燈瞬間被點亮,原來這是一個深有四五丈的巨大洞窟石室。

  石室中,石桌石凳,石床石碗樣樣齊備,只是多年無人照看,早已蒙塵。石室中央是一個突起的孤墳,孤墳前并列插著兩塊墓碑——

  左邊那碑上寫:“慈母西門柔之墓!”

  右邊那碑上書:“慈父拜驚侖之墓!”

  左下角又有一列落款小字:“愛女西門淺雪,立!”

  暮暮朝朝,歲歲年年,石碑上早已落滿了灰塵長出了藤蔓野草;顧惜顏認真地清理干凈后,才從那青竹籃子里取出一個包裹,除了香蠟紙錢就是那本幾經轉折的瞻察善惡業報經。

  青煙如緒,顧惜顏一邊將錢紙投入火中,一邊輕輕地說:“父親,林浪夫死了,就在幾天前,他死在了聶云剎的刀下,女兒專程來告訴你,你可以安息了,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她的聲音在石室中穿梭回蕩,久久不絕…

  “你早就知道了吧?”

  自從文四幾人退了出去,整個房間就靜得可怕,過了許久,呼哧喝剎才端了一張凳子,坐在候星魁的床邊,問道。

  躺在床上的候星魁,一臉蒼白,毫無血色,仍舊淡淡一笑,點了點頭。

  “什么時候?”呼哧喝剎幫他將被子拉了拉,再問。

  候星魁的嘴角勾著淺笑,說:“從緣明大師來祭奠戴相南,你說與佛無緣以后不久。”

  呼哧喝剎默然低頭,盯著候星魁,再問:“為什么?”

  “呵呵,看看上面那一屋子的書籍,就知道世人藏了多少秘密,這暗影樓里的人更是如此;所以,只要不是惡心懷著陰謀詭計而故意隱瞞,秘密再多,也沒有關系。”

  說著說著,候星魁突然笑了,如同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他說:“而且,是我把你帶進了暗影樓,按照這里的規矩,我就是你的接引師傅,你就是我的后繼門徒!”

  呼哧喝剎忽然心中一蹙,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師傅緣覺和尚。緣覺和尚舍命救他于琴川劍派,又教養他足足六年,可是直到臨死之際,他也未能絲毫報答緣覺和尚的救命和教養之恩,此時再看看躺在床上的候星魁,一時間整顆心都柔軟了下來,低聲說道:“多謝候老!你只管放心養傷,別做他想,至于齊魚侯暗中偷襲你帶走柳明旗的仇,就交給我來處理。那條殘舌斷臂的惡犬,我也一定會把他抓回來的!”

  說著,便走出了屋子,又對門外的文四等人吩咐幾句,便帶著袖語上路,往長安方向縱馬奔去…

  因為來去匆匆,所以白諾城并未提前告知任何人。等他放下韁繩,剛一入城卻發現整個長安仿佛一夜之間變了顏色,靜,對,忽然安靜了許多。

  以前此起彼伏的熱鬧叫賣聲,和熙熙攘攘吵吵鬧鬧的人流,仿佛突然謹慎小心了許多,即便偶爾三五成群圍在一團,也只是低聲細語,不敢大聲說出口。

  白諾城徹耳傾聽,大多數開口都說了一句話:“你也聽說了吧,劍圣林前輩戰死了!”緊接著便是一聲:“噓,這事說不得…”

  這話說得小心翼翼,仿佛怕召來禍事,白諾城驚奇不解,便將一個剛剛結束“密談”的中年人拉進了巷子,劍已出鞘,那漢子文文弱弱,早已嚇得魂不附體,連連求饒:“哎呀,大…大俠,你我并無仇怨,你這是為何啊?”

  白諾城見他嚇得體若篩糠、臉色慘白,便安撫道:“你不必慌張,我不過想一件事,最近長安可是發生了什么大事,為何這般光景?”

  那漢子原本以為白諾城是攔路打劫的悍匪,如今一聽,頓覺心神巨松,連忙答道:“哦,有有,大俠說的是神秘高手悲骨畫人挑戰大內第一高手秦夜秦大人的事情吧?這事兩天前就傳開了…哎呀!”

  寶劍忽然更近一步,喉尖已觸及冰涼的寒刃,白諾城厲聲喝問:“還敢裝傻,誰問這個,我問的是劍圣隕落,為何長安百姓都如此戰戰兢兢,竟不敢高聲議論?給我照實說。”

  長劍抵頸,那漢子頓時嚇得汗毛直立,連忙又說:“是是是,大俠有所不知,劍圣隕落,本是天大的消息,可是也不知道為什么,上面的大人們好似下了禁言令,誰也不能高聲宣揚議論,否則…”

  說著話,那漢子忽然左顧右盼,許久后見周邊無人,才放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說:“聽說就在前日,東城的紫星劍派在門內為劍圣擺壇設靈,公開祭奠;可沒想到,祭奠剛開始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大批殺神軍就忽然涌入,據說整個紫星劍派和受邀前去的江湖人全被屠戮殆盡,真正是抄家滅門一個不留啊,所以,大家得了消息,誰還敢當眾宣揚?”

  “為什么?”白諾城垂下頭,好似自言自語。

  那漢子看了看白諾城怪異的神色,想了想又說道:“大家都說,估計是因為陛下跟劍圣前輩情同手足,一時受不了劍圣前輩戰死的打擊,所以就下了禁令,不許任何人提起。不過,這都是道聽途說,也不知是真是假。”

  “手足兄弟?怎樣的人,會在自己的手足兄弟為自己戰死后,不許人祭奠追思?”白諾城冷冷一笑,罵道:“什么情同手足,簡直亂放狗屁!”

  說著,還不等那漢子回過神來,白諾城手指微顫,一道劍氣瞬間竄進他的身體,那漢子瞬間腦中轟鳴,四肢無力,便暈了過去。

  “進城做什么?”

  那守城的兵士手擎銀槍,高大威嚴,神色冷峻。

  呼哧喝剎望著城門不發一語,只袖語姑娘抱著琵琶走上前去,展顏笑道:“我們家里走丟了一只惡犬,聽說被人販到了長安,故而來尋。”

  “啊?你說什么?!”

  那兵士驚奇不已,以為自己幻聽,又問了一次。

  袖語姑娘從袖中掏出一錠金子,手掌一送,便滑到了對方的手中,又道:“我說,軍爺你的金子掉了!”

  說罷,那兵士低頭看去,袖語趁機手掌回撤,順手在琵琶上勾了一下,只聽“叮嚀”了一聲脆響,那兵士原本嚴肅冷峻的雙眼瞬間呆滯失神,嘴里有氣無力得應了一句:“進去吧!”

  隨即,呼哧喝剎與袖語二人便進了長安城。

  歌聲,美妙的歌聲,聲聲不絕,已經三天三夜!

  黑色的大殿里,十幾個面如嬌花的妙齡女子正在輕歌曼舞,她們長袖如云,身姿如柳,眼中含著春露,嘴角全是嫵媚,舞動起來的模樣,竟比殿內新添的紅色紗幔還要飄渺靈動。

  “叮叮當當…”

  又是一個空酒壺被陳煜隨手扔掉,咕嚕嚕混進了下方一堆的空酒壺中,因為心情大好,陳煜好似千杯不醉。

  身旁的秦夜垂眼看了看那一堆空空如也的酒壺,猶豫片刻后,還是開口:“陛下,美酒雖好,卻不宜多飲,切莫傷了龍體!”

  “秦夜,快過來!”

  陳煜難得心情大好,將秦夜喚至身前,又提了一壺酒遞過去,說道:“你忠心耿耿,護衛朕數十年,勞苦功高;來,今日朕開心的很,愛卿與朕共飲!”

  “謝陛下!”秦夜躬身上前接過美酒,卻不敢飲,只說:“微臣職責在身,不敢飲醉,陛下隆恩,待微臣稍后再飲!”

  “你呀,”陳煜笑著指了指秦夜,更是滿意,“殫精竭慮數十年,叫朕如何賞賜你才好?”

  “微臣職責所在,不敢…”

  “對了,”秦夜的話還沒說完,就已被陳煜打斷,“朕聽說,江湖上有個什么神秘劍客,要挑戰你,上次都追到皇宮來了,是也不是?”

  秦夜的身子猛然一顫,立馬躬身請罪:“因微臣之故,導致江湖草莽闖入皇宮,驚擾了后宮安寧,請陛下賜罪!”

  陳煜卻擺了擺手,道:“江湖中人本就魯莽好斗,你既然是我大內第一高手,又出身通古劍門,他出言挑戰也合乎情理;只是,你防范不嚴、戒備疏忽,這才是最該反省自查之處!”

  說著說著,陳煜的臉色漸漸變得冷厲嚴峻,又道:“禁宮的墻,已經有兩個人視若無物,剛剛才死了一個,寡人不希望立刻就出現第三人,你明白嗎?”

  秦夜的后背已冒出冷汗,只輕輕應了一聲:“是。”

  陳煜重新飲了一杯,笑著問:“朕聽說,他還給你下了戰書,約你去灞橋決斗,是否屬實?”

  “回稟陛下,傳言屬實。”秦夜不敢否認,卻立馬接了一句:“不過微臣已將戰貼焚毀,微臣有職責在身,絕不會擅離職守。”

  “不不不,”然而陳煜卻忽然搖頭說道:“如今,林浪夫已經戰死,聶云煞又閉關不出,或許真如你所言受了重傷也未可知。總之,此時你就是我大周一等一的高手,既然那人也有幾分斤兩,你便去會上一會,也好樹立威嚴、殺雞儆猴!”

  聽了這話,秦夜竟一時愣住,“微臣遵命!”

  話音剛落,殿外忽然走來一個內官太監,腳步急促似有要事,隨即只見他快步上前,在秦夜耳邊低聲說道:“秦大人,殿外殺神軍統領冷倫深夜覲見,說是有十萬火急之事,要親自面見陛下!”

  “哦?”秦夜的臉色忽然驚訝嚴肅了起來。

  “怎么了?”陳煜問。

  秦夜躬身答道:“回稟陛下,左軍統領冷倫深夜求見,冷倫掌軍多年、素來穩重,深夜覲見,怕是有十萬火急的軍情!”

  “冷倫?宣他進來!”

  不過片刻,內宮太監便將冷倫領了進來,陳煜喝離宮女,問道:“愛卿深夜見朕,莫非有什么十萬火急的軍情?”

  冷倫躬身遞出一封信,低聲道:“陛下,半個時辰前,有人以殺神軍特有的軍機密道送來一封信,末將觀之,覺得關系實在非同小可,片刻也遲誤不得,故而連夜覲見,請陛下贖罪!”

  “哦?殺神軍的軍機密道素來是軍中機密,偏將以下少有人知,誰能以此送信?拿來朕看!”

  秦夜將信接了過去,又轉交給陳煜。

  陳煜緩緩打開,看信如看天上風云,神色幾度變換,雙目如炙,驚怒交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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